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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官看見馮保在此,便站起身來拱一拱手。海瑞跪在地下。廷尉官道:“海公今日是奉旨發落的,休怪晚生得罪了。”
海瑞道:“這是理當。乞大人早施刑罷。”廷尉官即便吩咐左右:“好生些扶海老爺下去。”海瑞聽了,自己卻走到階下。左右皂役上堂請杖。廷尉道:“二號。”馮保道:“哪裡受得起二號的,取七八號的來。”廷尉道:“沒有許多號數,只是三號的罷了。”馮保點頭,皂役取了三號的上堂看驗過。馮保道:“輕輕的,若是重了,只恐要你們狗腿割下來賠呢!”皂役唯唯領命,書吏高叫行杖,左右吆喝一聲,皂役動手。
未五杖,海瑞叫痛起來。馮保道:“罷了,罷了。這就算了罷。”廷尉官道:“哪裡使得。這是奉旨的事,在下不敢枉縱。”馮保道:“既然如此,待咱替了他罷!”廷尉官道:“取笑了!”只是吩咐皂役,須要最輕的就是。皂役聽了言語,真是用盡了功夫,輕輕的打將下去。海瑞亦不覺得十分疼痛,又聽見了馮保的話,若是呼痛,誠恐連累皂役陪杖,故此忍著,杖完了方發喊。馮保即忙挽他起來,說道:“海恩公,今日杖已受過了,尚有三個月獄中的煩悶。你老人家只管進去,安心坐著,自有咱爺不時來看你呢。”海瑞道:“多蒙殿下、公公的厚情大惠!煩為多多拜上,說海瑞今生不能銜結,來生必為犬馬相酬報恩。”馮保道:“知道了,請自珍重!”各自泣別,馮保回宮。
再說廷尉著人將海瑞送到刑部獄中而來,那刑部司獄將海瑞收下。誰知嚴嵩見廷尉不曾毒打海瑞,務要斬草除根。又著人來對刑部侍郎桂嶽說知,就中取事。桂嶽原是嚴嵩門生,又新拜在嚴嵩膝下的,此際領了嵩命,立即傳了司獄來到,吩咐道:“今日發有本部主事海瑞到此,你可想個計策,取張病狀結果了他。”司獄官胡坤道:“海瑞本與我等無仇,大人何故要將他斷送?況且又是本部的同僚,還該用些情面為是。”桂嶽笑道:“胡太爺,你只知其一,卻未知其二也。”遂將嚴嵩本與海瑞有隙,現差人來說,要你我二人結果了他性命,好去回覆,備說一遍。胡坤道:“這等說,既然太師爺有命,哪敢不從?
卑職即行就是。”桂嶽道:“你的意思何如?”胡坤道:“除非斷了水米,不過旬日就結果了。”桂嶽點頭稱善。
胡坤回獄中,喚了牢頭禁子入內吩咐,告了嚴嵩之意。禁子們領了言語,就將海瑞禁在“獄底”之中。那“獄底”是獄牢盡頭之處,黑漆一般,凡有將死及已死的犯人,便抬到那裡去,專候驗看過收殮,就叫“獄底”。若是好端端的人,到此坐著,只見陰風透體,毛骨悚然,任你怎麼壯健的人,也逃不出性命來的。當下海瑞被禁子們手銬足鐐的,又加上腦箍,舉動掣肘。蹲在地下,只覺得冷氣侵骨,時復一陣昏迷,睡坐不寧,竟然病將起來。
那海安等二人送飯到獄,又不得入內,都被他們擋住。海安無計可施,便欲求見太子。誰知馮保這幾日有事在昭陽院中,不得出來。海安在宮門外,一連候了兩三日,並不曾見那馮保的影兒,只得歸來與張夫人商議。張夫人道:“要見老爺的形跡,除非是他們刑部裡面的人,方可進得去,你們再休想見得著的了。”海安忽然想起一人來,說:“有了。刑部郎中鄧來儀老爺,乃是老爺的同年。他是廣州東莞縣人,大家都是鄉親,況且老爺與他相好,又是同部的。他每五日一到獄中,檢視犯人。何不哀懇求他,帶小的進去見老爺一面,看有甚話說,也是好的。”張夫人道:“如此甚好。你可即速前去,道我本當前來親求的,只是嚴嵩耳目甚多,恐累老爺不便,多多拜上就是。”
海安領命,如飛似的跑的,來到鄧郎中的私第。他的管門家人都是東莞人,彼此都是鄉親。海安說了來意,那鄧管家代他回明瞭,來代吩咐著他進見。海安見了鄧郎中,即忙下跪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