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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裡還抱著徐以寒送的花,這語氣簡直是撒嬌。徐以寒不過腦子地點頭:「那我吃了吧。」
幾分鐘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他不是一向不吃剩菜剩飯的嗎?
而鄧遠已經在廚房為他熱菜了。
徐以寒坐在餐桌前看著鄧遠,看他蛋糕裙的一層層裙擺在他轉身時輕輕晃動,他像只小蜜蜂快要飛起來。徐以寒突然覺得那黑底白點的花色真好看,怎麼以前會覺得土呢?這簡直是風情萬種。
沒一會兒菜就熱好了,半條清蒸武昌魚,一碗炒菜薹,一碗紫菜蛋花湯,還有一個圓溜溜的紅糖小饅頭。
鄧遠在徐以寒對面坐下,雙手捧著臉朝他笑,憨憨的,一副邀功等表揚的表情。
徐以寒才發現,鄧遠把武昌魚魚肚子的那一面留給了他。
徐以寒把所有菜都吃完了,這一頓夜宵把他撐得夠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有很多年沒這麼吃撐過了。洗過澡,更是睡意全無。
而鄧遠已經捂著嘴打起哈欠,打完了還無辜地問:「以寒,你不困嗎?」
徐以寒上前抓住鄧遠的手,胡謅說:「最近有點失眠。」
「啊?嚴不嚴重?怎麼突然失眠了?」
「姐姐,要不今晚你來我屋睡吧,」徐以寒面不改色道,「你陪我說說話,也許我能早點睡著。」
凌晨一點半,當鄧遠已經困得熬不住、栽進徐以寒懷裡的時候,劉語生的母親被推出手術室。醫生割掉了她的闌尾和一截大腸,所幸做的是微創手術,沒有開刀。
手術是全麻,母親還沒醒,護士為她打上點滴,連線好儀器,叮囑劉語生要按時為她翻身,點滴瓶也得一直看著,液體輸完了及時叫護士來換。劉語生一一記下。
護士走了,這醫院的夜晚陡然變得寂靜。母親住在三人病房,另外兩張床上的病人都睡著了,陪床家屬各自撐一張摺疊床睡在走廊裡。病房裡還有張空摺疊床,劉語生叫王叔先去歇著,他來照看母親。王叔便點點頭走過去躺下了,沒一會兒就響起鼾聲。
母親雖然閉著眼,但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兒動動嘴唇,一會兒皺皺眉,劉語生按護士說的,用棉簽沾了水為她輕擦嘴唇。他俯下身看母親,突然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仔細地打量她,好像從那件事——退學——之後,他就不太敢和母親對視了,他對母親總是很愧疚,同時也怕她一再提起那件事。
原來她已經有這麼深的法令紋和抬頭紋。
她今年51歲,丈夫早亡,獨自拉扯兒子長大,她的人生已經過去一大半,卻還是因為捨不得花錢看急診而強忍痛苦。為了供劉語生上學,她向很多親戚借過錢,她的親戚,王叔的親戚……後來又因為劉語生退學,她徹底顏面掃地。以至於——以至於今天晚上,竟然險些連應急的錢都借不到。
劉語生用力捏了捏鼻樑。
直到早上五點多,王叔醒了,揉揉眼睛,有些尷尬地說:「語生啊,你怎麼不叫我起來換你去睡覺?」
劉語生的眼睛裡滿是紅血絲,搖頭道:「沒事,我不累。」
王叔來換班照顧母親,劉語生慢慢走出空氣混濁的住院部大樓。折騰了一夜,他反而迴光返照似的不困了,只是累,想在長椅上一坐不起,坐成一尊雕像。
劉語生慢騰騰地掏出手機,撥了趙辛的電話。
剛響兩聲,他突然反應過來此時才清晨五點多,連忙要掛掉,而就在指尖將將觸及螢幕的那一瞬,電話通了。
「語生?」趙辛的聲音很清醒。
「忘了時間,」劉語生覺得自己的大腦不甚清醒,說話都是一句句往外蹦,「不好意思。」
趙辛低低地笑了一聲:「沒事,我沒睡,一直在等你電話——你家人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