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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它知道他們是岡日森格的主人,看在岡日森格的面子上它不能對他們怎麼樣。再說他們是喊著“瑪哈噶喇奔森保”來到這裡的,瑪哈噶喇奔森保,這來自遠古祖先的玄遠幽秘的聲音,彷彿代表了獒類對人類最早馴服和人類對獒類最早調教的某種訊號,是所有靈性的藏獒不期而遇的軟化劑,一聽到它,它們桀驁不馴的性情就再也狂野不起來了。
大黑獒那日臥在了門口。它的眼睛和肚子都還有點疼,很想閉著眼睛睡一會兒,但忠於職守的稟性使它無法安然入睡。它把下巴支在前肢上,靜靜地望著前面。很快,它就變得焦躁不安了,扇著耳朵站起來,輕輕叫喚了幾聲。發達的嗅覺和聽覺告訴它:危險就要來臨了。
讓它深感憂慮的是,岡日森格還不能自由行動,那個給它餵食伴它療傷的漢扎西也無法保護他自己,七個上阿媽的孩子不合時宜地來到了這裡——儘管他們可以憑著“瑪哈噶喇奔森保”的神秘咒語阻止領地狗的進攻,但對前來複仇的西結古的孩子,那神秘咒語是不起作用的。
如果他們打起來,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偏向岡日森格,按照它的願望保護它的主人七個上阿媽的孩子?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保護他們就意味著撕咬西結古草原的人和狗,這是要了命也不能幹的事情。或者做出相反的舉動,遵從西結古的孩子的旨意,撕咬七個上阿媽的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是“瑪哈噶喇奔森保”的佈道者,是岡日森格的主人。而岡日森格是多麼有魅力的一隻雄性藏獒啊,年輕漂亮,器宇軒昂,是所有美麗大方、慾望強烈的母性藏獒熱戀的物件。
大黑獒那日離開門口朝前走去,走過了僧舍前照壁似的嘛呢石經牆,衝著黑夜低低地叫喚著。它已經看到它們了,那些和它朝夕相處的領地狗,那些被領地狗攛掇而來的寺院狗和牧羊狗,正在悄悄地走來。它們知道目標正在接近,這時候不需要聲音,所有的偷襲都不需要聲音,所以就輕輕地走來。西結古寺突然寂靜了,整個西結古草原突然寂靜了。只有大黑獒那日的聲音柔柔地迴盪著,那是一種問候、一種消解:你們怎麼都來了?有什麼事兒嗎?它悠悠然搖著尾巴,儘量使自己顯得氣定神閒,逍遙自在。
狗們有些疑惑:這不是大黑獒那日嗎?這裡明明瀰漫著生人生狗的氣息,它怎麼沒事兒似的。它們在獒王虎頭雪獒的帶領下停在了離它二十步遠的地方,一個個回應似的搖著尾巴,等待著大黑獒那日的解釋。
大黑獒那日步履滯重地走了過去。憑著它和獒王虎頭雪獒之間比較親密(是夥伴的親密而不是雌雄的親密)的關係,憑著它在領地狗群中的威望,它相信它的解釋不可能一點效果也沒有。它的解釋就是讓它們看到它身上正在癒合的傷口,聞到它身上彌散不去的漢扎西的味道和岡日森格的味道,讓它們知道它跟漢扎西跟岡日森格已經是親密無間了。至於七個上阿媽的孩子,他們是岡日森格的主人,親近岡日森格就必然要親近它的主人,這難道不是常識嗎?
許多領地狗明白了大黑獒那日的意思,恍恍惚惚覺得它的選擇也應該是它們的選擇,可以不必劍拔弩張了,回吧,回吧,去野驢河邊睡覺去吧。它的同胞姐姐大黑獒果日走過來憐愛地舔了舔它的傷口,然後就“回吧回吧”地叫起來。但是寺院狗和三隻大牧狗並不買它的賬,它們既不認同大黑獒那日的威望,也不像大黑獒那日那樣存有“愛江山更愛美男”的私念,靜悄悄的狗群裡突然響起了一陣蒼朗朗的鳴叫,這是噓聲,是對大黑獒那日的責備。大黑獒那日嗚嗚嗚地回應著,意思是說:看在西結古草原的面子上,你們就聽我一次吧。領地狗和寺院狗以及三隻大牧狗你一聲我一聲地叫著,都把目光投向了獒王虎頭雪獒。它們知道,到了這種時候,是進是退的決定權應該在獒王手裡,獒王怎麼說,大家就會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