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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沈喑好想來一句,今天你的話已經太多,該閉嘴了。
可轉頭瞟了一眼,卻發現段囂規矩坐在一旁,低眉順目,等他答話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乖巧。他面板底子極好,遠看白皙無暇,近看吹彈可破,沈喑突然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嘴:
「那日,我不該不辭而別。」
段囂抬頭看他,目光如炬,眼中有期冀。
「我就應該把你賣給人牙子。」
段囂怔住,隔了很長時間,他突然笑了一下。
這是沈喑第一次見段囂的笑模樣,想不到平素冷厲的唇鋒也能柔軟微啟,露出半顆森白的虎牙。
「義父時常這樣說。」
「他撿到我後,不少人牙子想從他手中買我。」
「好了,睡吧。」
後來揭不開鍋的時候,義父便常這樣說。再後來,段囂寧願義父早就將他賣了。
話說的沒頭沒尾,沈喑迷惑,段囂肯定很在乎他的義父,那後來呢?後來自然是沒賣,這不告而別的事,算揭過了嗎?睡覺,怎麼睡?
沈喑搶先一步抱起錦被:「我睡地上。」
沈喑今天格外害怕與他搭話,偏偏今日段囂格外話多:「你不願與我同榻?」
「我」沈喑不知道這個世界講不講究三書六禮,只好硬著頭皮:「咳,這樣不好。」
段囂伸手攔住沈喑手中的錦被:「還是我睡地上。」
這孩子還挺紳士。沈喑莫名想到段囂瑟縮在馬車冷的發抖的樣子,畢竟夜裡地上涼。
「算了,你睡裡面,隔我遠一點。」
段囂裹著自己的錦被,果真睡到床榻的最內側,幾乎貼著牆角了。這寬大的床榻,完全夠兩個人躺得寬敞,來回翻身也夠了,沈喑倒也勉強能接受。說不什麼時候,自己就能習慣身邊躺著個人了,這種想法讓他有點心慌。
段囂淺淺睡去,他蒼白的骨節緊緊攥住錦被的一角,本應柔軟的雙唇又緊緊抿著,薄而冷。
段囂的夢中,前一刻,燭火昏黃層層羅帳之下,婦人纖細的蜷起纖細的手指,去探他額間的溫度。婦人極溫柔小心,生怕弄醒病中的孩兒,段囂眷戀極了。
可是不過須臾之間,他從溫軟的雲端跌入深淵,就連指尖的一丁點溫度都留不住。
夢境變幻,耳畔寒風呼嘯如野獸嘶吼,紛飛的雪片落在臉上便成了扎人的冰渣,他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跪在萬家燈火的殿外,雙膝已經失去知覺,單薄的身子幾乎要隱沒在漫天霜雪之中。
他知道,娘親正在殿內,與宮人姐姐們圍爐夜話,煎雪烹茶,就是不肯出來見自己一面。
「為什麼丟下我?」
「求你不要丟下我,求你了,娘親。」
淚水從段囂的眼角落下,沾濕了錦被,他困於噩夢醒不來。沈喑卻在他喊第一聲的時候就醒了,發覺第二聲更像稚兒的囈語,帶著顫音。
沈喑有點睡不著了,他轉頭看向枕邊之人,少年在睡夢當中,褪去白日裡的狠獰與防備,略顯稚嫩的側臉淡開幾分委屈,幾分無辜,幾分悲意。
只見晶瑩的淚珠兒在纖長的睫毛上打了個轉,砸到眼角那顆殷紅的硃砂痣上。
雖不知段囂從前都經歷過什麼,但一定是不愉快的事。
有些人,偏偏是睡著了,比醒著的時候,更招人疼。
沈喑蜷起手指,輕輕蹭掉段囂眼角的淚水,心裡想著,這時間一長,臉上淚痕風乾,對面板不好。
收回手的時候恍然一怔:後來他那麼對我,我心疼個鬼啊。唉算了,那都是後來的事,都還沒發生呢,不可提前怪到他頭上。
至於段囂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沈喑心裡多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