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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麥告訴楊作新,是黑白氏讓她這樣做的。此刻的黑白氏,正在楊家,等著她的回話,那些土匪,已經魚貫地混入城了。楊作新問蕎麥,是哪裡的土匪,蕎麥回答說,是大勞山的。楊作新聽了,倒吸了兩口涼氣。
吃飯的當兒,楊作新主意已決,決定自盡。吃飯時,他講了許多的話,也許,這是他和蕎麥結為伴侶以來,講得最多的一次。他談到了杜先生,他說,如果他有什麼不測,那本《共產黨宣言》,就作為他的枕頭,讓他長久地枕著它吧。他談到了吳兒堡,談到了已經故世的楊幹大,和健在的楊乾媽、楊蛾子。他已經從蕎麥的口中,知道了蛾子結婚的事,他真誠地祝蛾子幸福。他還提到了楊岸鄉,他的親愛的兒子,他說世事是他們的,要蕎麥好好地管教他。對於黑白氏,他也表示了一種深深的眷戀之情,他第一次向蕎麥透露了他和黑白氏的關係。他說,原來他只以為,黑白氏是他單純的情人,現在才意識到,對於他來說,黑白氏具有母親與情人的雙重身份。最後,他談到,膚施城設州造府以來,它的最輝煌的一頁開始了,陝北高原自軒轅氏以來,它的最輝煌的一頁也開始了,雖然他看不到這一切了,但是這裡面有他的一份貢獻,因此他很滿足,他的不死的靈魂將附著在行進的事業中,伴隨著過程一道行進。
蕎麥似懂非懂地聽著男人講這一番大話。她還太單純,不能和男人之間,進行如此深刻的感情交流,但是她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今天要發生一件大事,她很擔心,很害怕。她笨嘴拙舌,不會說話,於是隻是喃喃地、一個勁勸慰男人:&ldo;娃他大呀,你可不敢往瞎瞎處去想!&rdo;
吃罷飯,楊作新又提起瓶子,喝光了黑白氏送來的瓶子裡的最後一滴白酒,然後突然對蕎麥說:&ldo;娃他媽,你去看看,外邊誰在叫我!&rdo;
心實的蕎麥,見男人說了,於是調轉頭,向窯門口走去,還沒走到窯門口,只聽見後邊沉悶的一聲響聲,伴隨著楊作新的一聲尖叫。蕎麥趕緊扭頭一看,只見楊作新,已經頭撞石牆,死了。
他的天靈蓋破碎,腦漿濺滿了半面牆壁。他的手試圖向上舉,去捂腦袋,但是手在半途上,停住了,遂之耷拉了下來。他的一口氣出在喉嚨眼上,又咽了回去,喉嚨眼裡發出一聲古怪的嗝聲。
楊作新蜷作一團,倒在了牆根底下。他是徹底死了。
蕎麥自然是一場號啕大哭。
黑白氏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見蕎麥,擔心事情有變,槍枝送不到楊作新手裡,於是上街來打探訊息。
訊息傳出,街上咯噪成了一窩蜂,都說楊督學尋了短見。黑白氏聽了,叫一聲:&ldo;他幹大,是我害死了你!&rdo;然後彷彿瘋了一般,直奔保安處。
窯洞門口,只有一個哨兵,正驚慌地站在那裡(另一個大約是回去匯報去了),見了黑白氏,倒也認得,正是那天來的那位,便也就沒有執意阻攔。黑白氏進了窯,好個女中丈夫,先去那竹籃裡,取了手槍,別在自己紅褲帶上,用大襟襖掩了。她怕這支槍給楊作新留下後害。這件事做嚴實了,然後走過來,跪在楊作新面前。
&ldo;天下多少條路,你為什麼要走這一條!你要知道,這條路走過去,就回不來了。&rdo;黑白氏哽咽著說。
黑白氏劫獄的那個宏偉計劃,自然成了泡影。蕎麥沒有經過世面,早軟癱了,因此抬埋上山的一應事理,均由黑白氏張羅。保安處派了一班戰士,備了一口薄棺,要幫助抬埋,黑白氏擺擺手,拒絕了。她從街上,召來了幾個攬工的,將楊作新的屍首,揹回家裡,設下靈堂。又將盤龍髻上的那隻銀簪抽出,變賣了,換了一口像樣的棺材。最後,又從學校裡,叫回了黑壽山,讓他穿上號衣,星夜前往吳兒堡,為楊幹大報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