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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三個字:「也不行。」
第6章
皇帝劉子業那「也不行」三個字,讓劉英媚如陷深淵,一下子跌坐在塵埃地面,無聲飲泣。
春風把淚痕吹乾在臉頰上,繃得面板像心臟一樣,緊得松不下來。她是先帝的幼妹,從來沒有幹預過政事,也懶得管朝堂,即便對丈夫何邁有時候的牢騷語,她也懶得去理會,卻不知怎麼就被纏到這樣可怕的變局裡來。
沾上朝堂的變局,能全身而退只怕很難。她的心臟被未知的恐懼攫緊了,呼吸一聲緊過一聲,彷彿都要窒息了。
「阿姑怎麼了?」
劉英媚抖了一下,扭頭果然看見那個陰鷙的少年撫著她的肩,淺淡色的眸子裡似是關懷,但又似喋血的寒意,又似耍弄獵物的快意。
劉英媚忍著把他甩開的本能,小心地挪開肩,低弱地說:「陛下……恕妾失禮。」
少年皇帝很認真地把她扶起:「阿姑莫怕,非常之時,要請阿姑委屈幾天。」
劉英媚飄飄搖搖,半晌道:「是……」
有什麼辦法呢?她無奈地想著,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樣在無奈、恐懼、卑弱中飄搖的?即便是金枝玉葉也不免如此。
回到東宮,劉英媚撲在臥榻上狠狠哭了一場。侍女們知道始末,不僅不敢勸,甚至也有兔死狐悲的擔憂畏懼,只能泛泛地開解幾句。
劉英媚也無法對她們說自己的心事,也知道她們更加無力解決自己的驚懼。幾回告訴自己「勇敢一點」,但腦海中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血紅色,每次想到「勇敢」就必想到這氣味和顏色,然後滿心作嘔的感覺,乾嘔半日又什麼都吐不出來。
突然聽見東宮的宮人進門道:「陛下要來了,請新蔡公主的侍女先退一退。」
劉英媚不由問道:「陛下又來做什麼?」
東宮宮人陪著笑說:「奴也不知道,陛下如此吩咐,奴只有遵命。」
劉英媚心裡那些骨氣早被今日玉燭殿的鮮血打到泥淖裡去了。雖然渾身又開始顫抖,卻無一字反駁抗爭,眼睜睜看著春綺幾個擔憂地退了出去。
外頭已經有些昏暗了,屋子裡亦沒有點燈。
少頃,劉英媚瑟瑟地看著那個少年著寬袞服,張著雙臂宛如巨大鵬鳥一樣從外頭進來。
他的身影黑幽幽的,皮底烏舄(鞋子的一種)落在地上如貓一樣悄然無聲。近前來時看見目光如沉潭一樣,有一點未磨鏡面的濁光。他異常的沉靜,站在她的榻前方始袖手,很久都不說話。
劉英媚頭髮已經亂了,臉上尚掛著淚痕,在劉子業看來面板上一道道閃著光亮。
「阿姑怎麼了?」他終於開口問。
劉英媚起身抹了抹淚痕,低聲道:「沒什麼。沒想到陛下這麼快就過來,一時恍惚,未曾給陛下行禮。」
想要起身,又覺得他逼得未免近了些,好像她站起來就會貼到他的胸口來,於是乎又躊躇了。
少年皇帝露齒粲然一笑,昏暗中只覺得一口牙白得瘮人。
「阿姑是害怕了?」他笑嘻嘻問,「今日見血,我原以為阿姑也是高祖皇帝的血胤,也是見過大場面的,應該不怕了呢。」
他自顧自坐在劉英媚身邊:「阿姑記不記得門下省那回?我那年才五歲,『元兇』(劉劭)殺得眼睛都紅了,咱們家裡人的血流得河似的,到處都是紅艷艷的……阿姑那天——」
他轉眸過來,笑意粲然,很是真摯,卻風馬牛不相及:「那天美得很呢!」
劉英媚寒毛直立,趁他坐下來,自己趕緊起身,給他斂衽一禮,陪笑道:「妾愚鈍,當年的事已經記不得了。妾女流之輩,實在是想把這種事全數忘掉。」
可是怎麼忘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