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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丁吃住自然都在船上。可是其餘的三四個月裡,這些出身各省的貧窮苦力又該如何棲身呢?最初他們大都流落港市街頭,捱不過饑寒而瘐死客地的大有人在。後來出了三個羅教徒,分別是江蘇武進人錢堅、常熟人翁巖和杭州人潘清。這三個人在杭州府北新關外拱宸橋地方聚集了一批羅教信徒,斥資建了一座小庵堂。庵堂裡供奉了佛像和羅祖淨清法師的塑身,除了讓人前來上香膜拜之外,到那漕船回空的三四個月裡,還提供簡單飯蔬和被席,讓漕幫裡的人丁食宿。這個設施給許多舵工水手帶來了啟示:他們也可以如法炮製,在不同的水陸碼頭蓋庵堂、供佛像,平日酌收香火錢,到回空期供幫中人丁膳宿。至於幫中人丁則僅需繳納微薄的供養錢,僱一兩個長期看管庵堂的人手。那麼,非但漕船回空期間幫眾彼此有個照應,就算是死了,也還能就庵堂附近覓一空地掩埋,不致暴屍曠野,變作荒鬼孤魂。我老大哥接著打了個奇怪的比方:&ldo;這就好比說,叔叔嬸嬸離了老家、投了軍,跟著部隊上了臺灣來。自己混生活,不如大夥兒一道混生活,這就好比當年漕河糧幫裡的爺們兒一樣,算是入了教了。入了教,教親要彼此幫襯。苦雖然苦一點,可是教親終究是教親,有苦大家一同吃,有難大家一同當。你好比說住罷,住這眷村;你好比說吃罷,吃這眷糧。破瓦泥牆、粗茶淡飯,這和從前咱們幫裡的庵堂沒有什麼兩樣,可大傢伙還是一般快活。這麼說你懂麼?&rdo;
&ldo;過年還要團拜,團拜完還要摸彩。&rdo;我接著說。
&ldo;對啦!這不是很快活嗎?&rdo;老大哥笑了,道,&ldo;你明白這個意思就對了。&rdo;
&ldo;那村長就是老大了嗎?&rdo;我一面問,一面想:家父是鄰長,鄰長起碼要算幫裡的老二。
&ldo;算不得算不得!那差得十萬八千里,差得太遠了。&rdo;老大哥連忙搖手帶搖頭,道,&ldo;要這麼比起來,村長不過是個小庵堂的堂主,堂主上頭還有總堂主,總堂主上頭還有旗主,旗主上頭還有總旗主,總旗主上頭還有舵主,舵主上頭還有尊師、護法、正道,再上頭才是總舵主,也就是幫主‐‐不過一般不叫總舵主、幫主,要叫就叫老爺子。&rdo;
&ldo;那你算不算老爺子?&rdo;
&ldo;我算個屁。&rdo;
&ldo;那我爸算什麼?&rdo;
&ldo;叔叔以前在幫的時節是&l;理&r;字輩兒的。&l;理&r;字輩兒底下是&l;大&r;字輩兒,所以後來叔叔即便不在幫了,給你起名叫大春,這意思還是不忘本。只不過叔叔不喜歡結幫聚夥這些個事兒。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可別說給叔叔聽。知道嗎?&rdo;
&ldo;那你是什麼字輩兒的?&rdo;
&ldo;我麼?我是&l;悟&r;字輩兒。我還在叔叔底下的底下的底下呢!&rdo;
&ldo;那你還在我底下的底下呢!&rdo;
&ldo;不成這麼敘。&rdo;老大哥忽然板起臉來,正色道,&ldo;弟弟你沒有上香拜師,算個空子,敘不得光棍!&rdo;
然後老大哥告訴我:若非看在教親族親這兩重關係上,他是不會跟我說這些的。即令只是跟我說,這在前清也是犯了十大戒之第五戒‐‐&ldo;戒扒灰&rdo;‐‐算是大罪。我那時也才知道:家父對幫中事務一向守口如瓶,大約也就是因為他不肯輕犯這第五戒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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