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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含淚看著月色裡丈夫倚車而坐的清瘦身影,前塵往事,幕幕似畫,皆若流水般從眼前淌過,一瞬是家中竹榻上他睜開眼時的初見,一瞬是他明明很不情願卻還是揹她走過了細長田埂,一瞬又是他將玉佩交予她說在她之前沒有旁人……
她最終閉了閉眸,兩痕清淚滑下臉頰,心若刀割。在他似感知到了什麼而回頭過來時,雙手往前一攘,用力將他推下了車:「夫君……」
「你的命是我救的,現在,就還給我吧!」
她這一推力氣不小,嬴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被飛馳的驢車拋下,掉落在初夏濕軟的林蔭道上,險些栽了個頭朝地,他下意識揮手護住頭部,堅硬的石塊轉瞬即如利劍劃破他的手臂,狼狽不堪。
一直跟隨車駕狂奔的阿黃「嗚」地一聲掉了個頭,回來尋他。密林間群鴉亂飛,落木蕭蕭驚簌簌,中天孤月之下,驢車揚長遠去。
手臂和腿上還傳來陣陣的痛楚,鮮血如蛇蜿蜒。嬴衍震驚地看著飛馳的沙塵間逐漸遠去的車馬,久久地不能置信。
阿黃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圍著他焦急地叫、以嘴銜著他的褲腿想要拽他起來。
視野裡車馬絕塵越來越遠,漸凝為一團小小的黑影,後面的喊殺聲卻越來越近。嬴衍眼中的震驚漸漸凝為兩簇闇火,他冷笑一聲,迅速起身,拖著還在流血的腿一瘸一拐地匿進了山林之中。
飛馳的驢車車內,岑櫻緊緊將自己抱作一團,放聲大哭。
就在兩刻鐘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青年郎君還送了玉佩給她,說,與她成婚並不是假的,說,要帶她回家。而她卻將他推下了逃命的車,這無疑是絕情寡義。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哭著道:「阿爹……我們還是去尋他吧……」
她實在歉疚,到底是剛剛定情的心上人,就算不是,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岑治怕女兒做傻事,緊緊拽著女兒不放:「已經跑這麼遠了,現在回去,也未必能尋到。再說他可比咱們有辦法的多,定會沒事的。」
岑櫻還是哭,在靜寂的長夜裡哭得淚如泉湧,前頭趕車的周大哥也忍不住說了句:「櫻丫頭,莫怨周大哥說話不中聽。」
「你那個夫婿心頭又沒有你,上次你被王三那幾個人欺辱的時候他可是一句話也沒說。生死攸關的事,這也怨不了誰。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讓你和你父親兩個下去不成?」
「放心吧,咱們駕車,還替他吸引了注意力,那夥兒強盜就算要追也是追咱們,他未必有事,再說還有你家阿黃。等到了安全的地兒,再回頭去尋吧。」
他說得句句在理,岑櫻無從反駁,只是把臉埋在臂彎之中,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少了一個人的重量,驢車的確輕快不少,一路拐出胭脂山,上了官道。
沿途都靜悄悄的,唯有風聲簌簌、鷓鴣啼叫,鴟鴞在靜寂的深夜裡學伶優吊著悽厲的嗓子,聽來格外瘮人。
迎面卻撞上支隊伍,一排排排列整齊的戍衛手執火把,腰挎長劍,在黑夜的山道之中小跑行進。
周興急急勒住了驢子,對方卻已發現了他們,立刻警覺地高喝:「什麼人?」
寒風中颯颯箭響,皆是張弓秉弦之聲。周興在車上瞧得分明,那為首的青年,騮馬新跨,玉勒銀鞍,分明是官軍裝束。
戍卒團團將驢車圍住,他急忙從車上跳下:「官爺!我等是清溪村的村民。村子遭強盜劫掠,不得已逃出,還望官爺明察啊!」
「那你車裡裝的又是什麼人?快快出來相見。」青年揚鞭斥道。
岑櫻遂扶了父親下車,緊張地行至青年馬前,俯首欲拜。
馬上的青年卻有一瞬怔神:「是你?」
旋即眯了眯眸子,火光下面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