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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逃著,四周也有不少人奔逃,但這無疑是絕望的路途,昨天夜裡是蒙古人不明地理,又畢竟是半夜,所以不少人逃出生天。
這一股明軍卻是早就將大家隱隱圍住,又是大白天,視野極佳,徒步的人想逃出生天就太困難了,但求生慾望下,村民們還是四散而逃,如同一群受驚的野鹿。
眼前這一切似乎是影視劇裡的無聊戲碼,但惟功卻是怎麼也不肯放手。
他緊握著的這個女人,是自己在這個時代最親近的人,鬆了手,他就成了真正的無根浮萍,什麼依靠也沒有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同時似乎還聽到人的沉重呼吸聲,那是嗜殺的兇獸在殺人前的激動的喘息,在這樣的野獸面前,哀求乞憐毫無用處。
“乖惟功,你不要怪你生父,他有他的苦衷,如有可能……”
最後關頭,許素娥到底沒有把惟功生父的資訊全部說出來,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甩脫兒子的小手,往相反的地方跑過去。
“娘!”
張惟功撕心裂肺的叫起來,眼看著孃親奔向死亡,叫了一聲之後,他反過身來,往著深山的方向跑過去。
跑……跑,一直跑!
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呼吸的太快了,胸膛都似乎快燃燒起來,兩隻腿也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只是不停向前的工具。
腳很快磨爛了,因為布鞋跑丟了,等他竄進荊棘從中,被針葉拉的全身是血的時候,全身已經木直僵硬了。
良久之後,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感覺到全身都在疼痛著。
馬蹄聲在四周響了很久,他聽到追趕的騎兵彼此商量,為了推卸責任,打算回去稟報時說他已經掉落山崖而死。
其實一個山民小孩,便算不死,又能如何?
在這個時候,他才聽的真切,這一股明軍是遼東鎮李成梁總兵官麾下,領兵的將軍,姓陶。
在灌木叢中,惟功冷笑起來,他擦了一下眼角,隱約也有血跡。看孃親的那一眼,用盡了全身力氣,眼角迸裂了。
他沒有在意眼角迸流出來仍然不停流淌的鮮血,只看著村落的方向,輕聲道:“此生,誓殺汝!”
萬曆二年春的邊患只是小患,甚至都不大有資格被記上史冊,在幾年之後,插漢部大舉入侵,規模是成千上萬時,這才被兢兢業業的史官們記錄上了一筆。
只有在遼東鎮上報給兵部的文告上才有這麼一筆記錄,萬曆二年五月十七,插漢入寇楊家臺,遼東陶遊擊率部出援,是役斬首五十五級,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勝利。
陶遊擊因此加封為都指揮僉事,世職蔭千戶,兵部上報給皇帝之後,小皇帝私人給陶將軍賜銀五十兩。
寥寥幾筆的文告根本沒有多少人關注,沒有人知道,幾十個字的文書背後浸透了山村中普通百姓的鮮血,小小村莊的下場在陶將軍的報告中是被蒙古人夷平了,婦孺要麼被掠,要麼遇害,村莊也被焚燬,善後事宜,邊鎮將領不便插手,交給當地官府處置了。
因為村落無人,官府也沒有花力氣重建,這一帶地廣人稀,就算是餘留下來的土地都沒有人眼紅,幾年之後,整個村莊成為一片廢墟,被灌木和野草圍繞其中,其間發生的一切,對活著的人來說都只是故事了……
……
張惟功在山中藏了五六天,在陶將軍和地方官府扯皮打筆墨官司,縣上官吏來查察村莊損失,統計死難人數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露面,只是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親身經歷官兵殺良冒功之事,使得他對大明的朝廷和官府已經失去信任,誰會相信一個孩童的話,又有哪個地方官會為一個小孩的話得罪一個手握重兵的將軍?
一直到官吏們和官兵都退走,整個村落再無人蹤的時候,張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