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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相視而笑。沈浣忽地靈光一動,想起了什麼,提了長劍幾步走到院中月下一株梅樹之下。此時梅花早謝,但那古梅老樹枝葉繁茂,婆娑旁逸。沈浣圍著樹繞了數圈,似在回憶什麼,半晌找到了地方,用劍在地上挖了起來。果然過得片刻,俞蓮舟聽他極是高興的笑道:“竟真的在這裡!”隨即見他抬手從那地下取出一個烏沉罈子。
沈浣撣了撣上面泥土,拎了過來,俞蓮舟見那是個紅泥封口的酒罈。
沈浣道:“還記得小時候聽娘說我和阿竹出生那年,她釀過幾壇酒,我爹喝了一些,剩下這壇,便埋在了院中梅樹下。如今不想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說著一探手拍開封泥,頓時一股極是馥郁清香之氣溢位,光是聞見,便已然微醉。
酒漿倒入杯中,俞蓮舟見得那酒色如琥珀,透明澄澈,極是悅目,酒香散入夜色之中,不飲自醉,不由嘆道:“當真是好酒!”
沈浣遞了一杯與他,滿目笑意:“算來這酒可同阿竹與我是一般年歲了,俞二俠且先嚐嘗?”
俞蓮舟淺飲一口,但覺那酒入口甘厚綿長,醇香不絕,彷彿由口中蔓延至全身,而又復溶於月色之中,竟使人覺得自身也隨著這酒一起溶於這一天一地的朗夜清風之間。這將近二十年的花雕,當真難得至極。
兩人各自淺酌慢飲,月漫中天,酒漿醇香餘味不絕,縈繞於這晴夏夜色之中,彷彿暈染得這滿園夜色也熏熏而醉。沈浣兩頰嫣色漸起,心中無限感懷。這天、這地、這故園中一草一木月色清風,他已久別十載有餘,每每午夜夢迴,寒衾獨臥之時,想到得總是幼年之時的點滴舊事。許是因為如今終回到兒時故園,許是因為同俞蓮舟故人相認,又或許只是因為這夜色醇酒太過醉人,沈浣目光迷離,取出了自己一直不離身短笛,於唇邊輕輕吹奏起來。
俞蓮舟聽得笛聲幽幽而起,繾綣於夜風之中。曲子依舊是信州道上那賣唱的小姑娘所唱的一曲《江上逢故人》。這曲子俞蓮舟仍舊記得,信水之上與沈浣還劍之時,亦曾聽得沈浣吹奏過。只是彼時一曲絲絲縷縷茫然若失,此時卻於空悠清靈之中隱隱透出開闊豁朗。那一句“來時舊里人誰在,別後滄波路幾迷”,反反覆覆,猶如低訴。
苒苒物華幾度,故園萬里迢遞,故人千山相隔,今日淺酌共飲一場,這一夜青山月色,卻不知又將何時才能再入夢中。
第二十一章 世事窮通皆有定
不同於江湖門派,嶽麓書院是文人士子聚集之地,自開寶九年立院至今,已歷三百餘年,雖然幾經戰火劫難,但於長沙一地可謂根深蒂固,人脈甚廣。加之吳老山長為人謙和德高望重,是以在這長沙城中探聽訊息線索,的確要比俞蓮舟與沈浣二人容易許多,亦不惹人疑竇。
俞蓮舟與沈浣二人連續奔波近一月,如今方始微微鬆了口氣。然則俞蓮舟掛心師弟張翠山,雖有書院的人幫忙,自己仍舊在附近打聽張翠山行蹤,只盼得其與潁州大營的軍餉能有些微牽連。沈浣曾要與他同去,他卻念及沈浣與沈竹相聚難得,便要他多留在嶽麓書院之中陪沈竹。
沈竹對沈浣格外依戀。當初不見沈浣之時想的唸的均是沈浣,如今沈浣在側,便日日纏著沈浣。在他的認知裡,沒有烽煙戰火,沒有蒙漢之爭,沒有陰謀計算,只有一個沈浣,一個時常在外遊歷的沈浣,而不是一個四方殺伐征討的沈將軍。雁留山也好,潁州也好,嶽麓書院也好,無論他鄉還是故里,於他來說亦無分別,區別只有“阿浣在”與“阿浣不在”。
沈浣何嘗不知沈竹所想?沈竹盼得只是能與他兩人一起同遊天下,而不是總是留他一人獨自在“家”。沈竹每次童言童語如此向他討著承諾的時候,沈浣總是心中嘆息。無論是征戰殺伐還是陰謀計算,他皆不欲讓純摯乾淨的沈竹知曉,只願他能平安便好。但是看著沈竹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