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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傷感的旅程,一個抑鬱病人,一對恩怨夫妻,在一起坐汽車,倒火車,倒飛機,整個過程除了坐車,候車,吃飯,就是睡覺,幾乎所有清醒的時候都一直近距離廝守,沒有交談,沒有微笑,除了對病人的關心,對前途的擔憂,恐怕就剩下難以掩藏的怨恨和漠然了。而當範正紋第一次睡著的時候,範正章終於無意中對對面坐著的妻子產生了分居以來的第一次審視。
這是多麼可怕呀!範正章突然發現,孫梅已經完全變了,過去那個伶俐、聰明、漂亮、年輕的孫梅已經徹底消失了,坐在他對面的女人肥胖,醜陋,笨拙,衰老,幾乎各種難聽的詞語完全可以不加修飾地用在她身上。她也在睡覺,也許照顧範正紋太累了,也許趁著範正紋睡覺的時候抓緊休息吧。她閉著眼睛,雙下巴吊垂著,肥胖的臉一邊擠歪著,就連撥出的氣息都顯得粗重沉悶,像個壯漢一樣,尤其是肥厚的肚子層層疊疊著,在範正章的臉前,像山上的層層梯田,簡直慘不忍睹。也許太震驚了,範正章堅硬的內心突然間鬆動了,就像堅硬的冰層上被人撒了一把鹽,開始一點點的融化。這是他的妻子嗎?是當年那個嬌小美麗的女人嗎?她怎麼變成這樣了?是什麼時間開始的?為什麼變成這樣呢?
也許是心靈感應,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在範正章一眼不眨地盯著孫梅醜陋的身體時,孫梅突然哆嗦了一下,睜開了眼睛,並且第一眼看向範正章。她看見了什麼?她心裡哆嗦著,並且用力分辨著範正章眼睛裡的東西:那是他們分居以來範正章第一次盯在她身上的眼睛,而且這眼睛裡已經不全是冷漠和敵視了,它裡邊多了一些她熟悉的善良和同情,甚至愛惜呀!她是多麼熟悉他呀,她瞭解他現在的心理,他在為她難過。於是她的眼裡有了淚花,她沒想到這個男人還能給她這份憐惜,便幽幽地說:
是不是我挺醜挺老,嚇著你了呀?
範正章發現自己的失態,急忙把眼睛從孫梅的肚子上收回,用低沉的聲音,不假思索地、充滿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了?
一剎那,孫梅對著範正章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幾秒鐘後,孫梅一躍而起,笨拙地扭著身子,瘋狂地擠出了座位。她緊緊捂著嘴巴,彷彿怕嘴巴里吐出什麼東西似的,眼睛裡卻早已熱淚盈眶。她就這樣兇猛地在過道里擠著,跑著,不顧旁人的議論,歪歪扭扭,磕磕絆絆地衝出車廂,衝過列車接頭處,最後衝進一間廁所。門在她巨大的掌力下&ldo;咣當&rdo;一聲碰上後,她站在衛生間裡終於咧開嘴巴&ldo;哇&rdo;的一聲哭了起來。範正章那句&ldo;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呀?&rdo;不停地在耳邊響著。是啊,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呢?這樣肥胖,這樣醜陋,這樣恐怖,為什麼呢?為什麼如此糟蹋自己呀?萬一哪天範正章想回來的時候,我這個樣子怎麼辦?到此時,她才想到這樣一個嚴重的問題。是啊,有許多男人在精彩的世界裡玩累後,都要回家的。而這一天,我怎麼沒想到呀?我真笨呀?孫梅痛心疾首,悔恨交加,不由得攥緊雙拳,向著自己變形的臉,肥胖的身體,開始猛烈地捶打。
不知過了多久,廁所門上的敲擊聲越來越響了,還伴有急促的喊叫聲。孫梅終於回到了現實。一分鐘後,雙眼通紅的孫梅低眉順眼地從廁所走出,一腳邁進洗手間,用嘩嘩的清水洗淨了剛才的情緒。
唉,真脆弱。也許人家就那麼一問而已,你為什麼就聯想那麼多呀!孫梅走回座位的時候,看著表情已經恢復以往神態的範正章責備自己說。
回到華陽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範正章直接把範正紋帶回了他曾經與孫梅的家。經過商定,他與孫梅達成一致意見:暫不送範正紋到精神醫院,也許這不過是範正紋經受嚴嚴和萬長青雙重刺激,一時精神異常而已。當時間慢慢過去,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