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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十一點了,他看了看錶,希望今天能夠有好運氣碰上阮蓉。畢竟贏來五百元是一個好兆頭。不過有句話叫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反過來,也許他賭場得意,情場會不順呢。不管這些,他想,畢竟他路過這裡,順便碰碰運氣,即便碰不上也不損失什麼。同時,他也打定主意,若今天仍然無緣相遇,他決定從此忘掉這個女人。
在等了大約半個小時,正心灰意懶,開始琢磨要不要回去時,他卻等來一個女人尖著嗓子呼喚他的聲音。在他突然聽到這個聲音時,他幾乎嚇得一哆嗦,因為他第一意識是阮蓉來了。但當他辨清聲音後,他沮喪地感到阮蓉已經遠去了。
聲音是姐姐範正紋發出的。範正章循著聲音看去,範正紋正關上一輛白色小轎車的車門,一路小跑著過來。風吹起範正紋的短髮,在頭上一跳一跳晃動著,她整齊的套裝襯託著良好的修養,使她看起來更像大家閨秀。範正章一向為姐姐驕傲,他認為他們姐弟倆經過自己的努力,已經從社會的底層爬了出來,他們不僅走入了社會的主流階層,而且脫盡了身上小市民的習氣。
等姐姐站在範正章跟前時,他才從姐姐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種罕見的恐懼。那種表情是範正章所不熟悉的。他所熟悉的是姐姐在官場中多年來養成的鎮定、理智以及知識女性的寧靜和涵養,另外還有女性天然的和善和寬容。至於這種恐懼,範正章的腦子裡猛然跳出童年的一件往事,那時姐姐似乎曾經有過這樣的表情。不過那太久遠了,久遠得好像一種幻覺。當時他好像上三年級,姐姐上五年級。有一天他正上自習課,姐姐突然跑來,神秘地把他叫了出來。他記得當時她臉上就是這樣一種恐怖的表情。
她說,我要出事了。
範正章一聽這話,再看看姐姐的惶恐神態,頓時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一時間就連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他說,怎‐‐怎麼啦?那種虛弱的語氣,似乎他已經沒有勇氣聽姐姐說發生的事情。
姐姐說,我把楊玉蓮的連衣裙染上了一大片黑墨水。
楊玉蓮是姐姐的同班同學,多次拿他們的父親掃廁所的工作來嘲笑他們,甚至說他們身上有臭味,教室裡有臭味。這一天,班裡組織看電影,看見楊玉蓮新穿的漂亮連衣裙,姐姐終於混在黑暗的人群中將半瓶墨水倒在了她身上。
那件事,著實讓姐弟倆恐懼了多天,但最終也沒有出什麼事。除了老師在班上長篇大論地動員大家揭發外,便是楊玉蓮的母親來學校叫嚷了一頓,楊玉蓮大哭了幾場。事情過了好多天後,記得姐姐還心有餘悸地說,以後再也不這樣報復同學了。範正章當時聽了姐姐的話後,反倒不以為然。從這件事的結果看來,似乎姐弟倆從中得到了不同的人生啟示:姐姐從惴惴不安的日子中走過後,慶幸地發誓不再這樣做。弟弟卻從這個結局中獲得了鼓舞,他認為,人受欺負時的反抗,是合乎天意的。反過來說,欺負人,天理難容。如此看來,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範正紋站在範正章跟前,嘴唇發紫,張了幾次嘴沒有說出話,範正章已經從剛才的聯想中迅速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發問,出什麼事了?
範正紋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話沒說出來,眼眶卻紅了。範正章本能地想到,姐姐情緒的變化肯定與姐夫有關,他想姐夫準是又與姐姐吵架了,甚至又提出離婚了。於是他採用過去一貫玩笑的口吻說,&ldo;什麼事啊?總不至於是那傢伙死了吧?&rdo;出乎範正章意料的是,姐姐沒有像往常一樣被他的輕鬆和玩笑所感染,反而在他的問話後流出兩串醒目的淚水。
範正章大吃一驚,幾乎同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姐姐的恐懼與淚水一樣都不輕易流露。他不再說話,只是迅速拉起姐姐的手向姐姐的車走過去。
太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