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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靠工資吃飯,上哪兒掙大餞去?除非我去搶銀行,除非我去貪汙公款,否則你別想過闊太太的日子了!
小萼仍然不肯起床做家務,老浦無奈只好胡亂做些吃的送到床邊,不是鹹了就是淡了,小萼皺著眉頭吃,有時乾脆推到一邊不吃。老浦終於按捺不住,砰地把碗摔在地上,老浦說,不吃拉倒,我自己還愁沒人伺候呢。你這月子坐到什麼時候才完?小萼和懷裡的嬰兒幾乎同時哭了起來,小萼一哭起來就無休無止,後來驚動了樓上的張家夫婦,張太太下樓敲著門說,小萼你不能哭了,月子裡哭會把眼睛哭瞎的。小萼說,哭瞎了拉倒,省得看他的臉。但是張太太的話還是有用,小萼果然不再哭了,又過了一會兒,小萼悉悉索索地起了床,披了件斗篷到廚房裡去,煎煎炸炸,弄了好多碗吃食,一齊堆在碗櫥裡,大概是想留著慢慢吃。
這個時期老浦回家總是愁眉緊鎖,唉聲嘆氣的,兒子夜裡鬧得他睡不好覺,老浦猛然一個翻身,朝兒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萼叫起來,你瘋啦,他才多大,你也下得了這毒手。老浦豎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說,我心煩,我煩透了,小萼往老浦身邊湊過去,抓住他的手說,你再打,連我一起打,打死我們娘倆你就不煩了。老浦抽出自己的手,冷不丁地打了自己一記耳光,老浦啞著嗓子說,我該死,我該打自己的耳光。
第二天老浦從公司回來,表情很異常。他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疊錢,朝小萼面前一摔,你不是嫌我沒本事掙錢嗎,現在有錢了,你拿去痛痛快快地花吧。小萼看著那疊錢疑惑地問,上哪兒弄來這麼多錢?老浦不耐煩他說,那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靠著這筆錢小萼和老浦又度過了奢華愜意的一星期。小萼抱著悲夫上街盡情地購物,並且在恆孚銀樓訂了一套黃金飾物,小萼的心情也變得順暢,對老浦恢復了從前的溫柔嫵媚。直到有一天,天已黑透了,老浦仍不見回來。來敲門的是電力公司老浦的兩個同事。他們對小萼說,老浦出了點事,勞駕你跟我們去一趟吧。小萼驚惶地看著來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把悲夫託給樓上的張太太,匆匆披上件大衣就跟著來人去了。
在路上電力公司的人直言不諱地告訴小萼,老浦貪汙了公款,數目之大令人不敢相信,小萼說不出話,只是拼命拉緊大衣領子,藉以遮擋街上凜冽的寒風,電力公司的人說,老浦過慣了公子少爺的生活,花錢花慣了,一下子適應不了新社會的變化,這時小萼開始嗚咽起來,她喃喃他說,是我把老浦坑了,我把老浦坑了。
老浦坐在拘留所的一間斗室裡,看見小萼進來他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沒有說話。老浦的臉色呈現出病態的青白色,未經梳理的頭髮凌亂地披垂在額上,小萼走過去抱住他的頭,一邊哭著一邊用手替他梳理頭髮。
沒想到我老浦落到這一步。老浦說。
沒想到我們夫妻緣分這麼短,看來我是再也回不了家了。你一個人帶著悲夫怎麼過呢?老浦說。
等悲夫長大了別讓他在女人堆裡混,像我這樣的男人沒有好下場。老浦最後說。
老浦站起來,攬住小萼的腰用力親她的頭髮、眼睛和嘴唇,老浦的嘴唇冰涼冰涼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茫然而空洞的白光。小萼無法忘記者浦給她的最後一吻,它漫長而充滿激情,幾乎令人窒息,直到很久以後,小萼想起與老浦的最後一面,仍然會渾身顫抖,這場疾風暴雨的婚姻,到頭來只是一夜驚夢,小萼經常在夜半發出夢魘的尖叫。
昔日翠雲坊的ji女大多與老浦相熟,1954年3月的一天,她們相約到舊墳場去送老浦最後一程,看見老浦跪在那裡,嘴裡塞著一團棉花,老浦沒穿囚服,身上仍然是灰色的毛料西裝。當槍聲響起。老浦的腦袋被打出了血漿,ji女們狂叫起來,隨即爆發出一片悽厲的慟哭,有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