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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我什麼?
我厭煩你飯後剔牙的動作,你吃飯時吧嘰吧嘰的聲音也讓我討厭。
還有什麼?
你急是把頭髮燙得像雞窩一樣,一到夜裡你守著電視沒完沒了地看香港電視連續劇,看臭狗屎一樣的《卞卡》。
繼續說,你還厭煩我什麼?
你從來不讀書不看報,卻總是來跟我討論愛情,討論國家大事。
還有呢?你說下去。
我討厭你跟鄰居拉拉扯扯,在走廊上親親熱熱,關上房門就罵人家祖宗三代,你是個庸俗而又虛偽的女人。
全是屁話,朱芸這時候鄙夷地冷笑了一聲,她說,你想離婚就把我貶得一錢不值,這麼說你跟我結婚時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全是假的,全是騙人的把戲?
不。你又錯了。楊泊點上一支香菸,猛吸了兒口說。當初我愛過你是真的,結婚是真的,現在我厭煩你,因此我必須離婚,這也是真的。你難道不懂這個道理?事物總是在不斷地發展和變化。你我都應該正視現實。現實往往是冷酷的不近人情的,現實就是我們必須商討一下離婚的具體事宜,然後選一個好天氣去法院離婚。
沒那麼便宜。我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休想離成婚。朱芸咬緊牙關,她的臉在黃昏幽暗的光線中迸射出一種悲壯的白光,然後她從餅乾筒裡掏出了半袋蘇打餅乾就著一杯冷開水開始吃餅乾,朱芸一邊嚼咽著餅乾一邊說,你她媽的看錯人了,你以為我好欺?我憑什麼白白地讓你蹬了,我憑什麼白白地讓你舒服?
這又不是上菜場買萊,討價還價多麼荒唐。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說我們的夫妻生活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楊泊提高了聲調說,必須離婚了。
我不管這一套,我咽不下這口氣。朱芸把房門用力摔打著走到外面。楊泊跟了出去,他看見朱芸進了廚房,朱芸在廚房裡茫然地轉了一圈突然抓過刀將案板上的白菜剁成兩半,楊泊倚著房門注視著朱芸的背部,他說,現在剁白菜乾什麼?現在迫切的不是吃飯,而是平心靜氣的商討,我們還沒有開始談具體的問題呢。
朱芸不再說話,她繼續剁著白菜,一直到案板上出現了水汪汪的菜泥,她用刀背盲目地翻弄著白菜泥,楊泊憑經驗判斷她在盤算什麼有效的點子。他看見她緩緩地轉過臉,以一種蔑視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你非要離也行,朱芸說,拿兩萬元給我,你拿得出嗎?沒有兩萬元你就別來跟我談離婚的事。
楊泊愣了一下,這個要求是他始料未及的,朱芸知道他不可能有這筆鉅款,因此這是一種明顯的要挾。揚泊摸摸自己的頭皮笑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他說,真奇怪,離婚為什麼一定要兩萬元?為什麼要了兩萬元就可以離婚了?這個問題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慢慢想。朱芸這時候走出了廚房,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和嘲諷的微笑。朱芸到外面的走廊上抱起了孩子,然後她朝楊泊抖了抖手上的腳踏車鑰匙,我帶孩子回孃家住幾天,你慢慢地想,慢慢地籌錢,你還想談什麼就帶上兩萬元去談。我操你媽的x。
楊泊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看見朱芸騎著車馱著孩子經過樓下的空地。凜冽的夜風灌進室內,秋天遺棄在窗臺上的那盆ju花在風中發出颯颯響聲。楊泊發現ju花早已枯死,但有一朵碩大的形同破布的花仍然停在枯枝敗葉之間,他把它掐了下來扔到窗外。他覺得這朵破布似的ju花毫無意義,因此也使人厭惡,在冬夜寒風的吹拂下,楊泊的思想一半在虛幻的高空飛翔,另一半卻沉溺在兩萬元這個冷酷的現實中。他的五指關節富有節奏地敲擊著窗臺。兩萬元是個難題,但它不能把我嚇倒。楊泊對自己輕輕他說。
在一個剛剛啟用的路邊電話亭裡,楊泊給俞瓊掛了電話。電話接通後他聽見俞瓊熟悉的字正腔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