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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他去一家沒有人認識自己的醫院洗掉年少時犯下的錯誤。
面板科醫生告訴他,這樣一大片面積至少需要做五次雷射,每次要間隔一個月,讓面板結痂、脫落、度過緩慢的自愈過程。
「洗紋身可比紋身疼多了,」醫生說,「你這個位置平時也不會露出來,如果不是因為工作或其他原因不能有紋身,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
顧玦搖頭:「不考慮了,開始吧。」
雷射打在面板上,果然比紋身時更疼,而身邊卻沒有人陪伴,顧玦甚至不願回想起當初一起紋身的那個人。
大半年後,胸口的圖案終於勉強消除掉,卻還是留下了一大片若隱若現的疤痕,永久地提醒著這具身體的主人,當年做了一件多傻的事。
大部分時候,顧玦都不能理解柯墨那種喜歡自虐的變態心理,然而也有極少數的特殊情境下,他能隱隱約約體會到一些不合情理、陰暗晦澀的扭曲快感——
如果心理上的痛苦無處抒解,就讓生理上的痛苦壓過它,這樣就可以假裝它不存在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柯墨站在手術室外,知道木已成舟,自己逼迫顧玦做了一件或許會讓他抱撼終身的事,並且無可挽回。
從此顧玦不會有自己的後代,也不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即使遇到了喜歡的人,以他的性格,也很難全身心投入地開啟一段感情。
除了顧小羽和他那個不常見面的親媽,他的生命裡不會再有其他至親,而自己,至少是他名義上的弟弟,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柯墨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滿足或快樂。
他恨自己又一次傷害了顧玦,而顧玦寧可做出這樣的選擇,都不願成全自己。
緊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手術室門終於開啟,主刀醫生走了出來,告知家屬手術已順利完成,客戶只需留在手術室觀察十分鐘,就可以回病房休息了。
柯墨沒有說話,繞過醫生直接走進手術室,看到顧玦穿著一件淺灰色病號服平躺在手術臺上,聽到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睛。
他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小心翼翼走手術臺前,輕聲問:「疼麼?」
顧玦淺淺地笑了一下,搖搖頭:「不疼。」
柯墨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攥緊,指甲掐進掌心,拼命將眼淚憋回去,而顧玦卻無法直面他眼神裡的內疚和心疼,下意識想要迴避。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相對無言。
還沒等柯墨想好要再說點什麼,就聽到顧玦喚起自己的名字:「柯墨。」
「嗯?」他以為顧玦看出了自己想哭,趕緊控制表情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顧玦看著他:「叫高明進來。」
柯墨:「你需要什麼?跟我說就行。」
顧玦堅持道:「叫他進來。」
柯墨沒辦法,只好不情願地轉身出去,把高明叫了進來,但依然擋在高明身前,以示自己與顧玦的關係比他更親近。
顧玦的視線繞過柯墨看向高明,一個眼神示意,高明馬上領會了老闆的意思,開啟隨身攜帶的黑色檔案袋,從裡面取出兩份合同檔案和一支簽字筆,遞向柯墨:「柯少爺,這個可以簽了。」
柯墨早就留意到了高明拿著一個黑色檔案袋,但原以為只是用來裝病曆本之類的東西,萬萬沒想到,裡面裝的竟然是那份顧玦一直惦記著的專利授權合同。
他怔怔地看著高明遞到面前的東西,直到對方再次出聲提醒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抬眼看向顧玦。
顧玦一臉平靜,彷彿這場剛剛做完的手術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在履行一份商業合約中屬於自己這一方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