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辰(三)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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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裡,徐千嶼坐在妝臺前梳頭。
她片刻前重新沐浴,沾了池塘水的衣裳換下,如今只穿了件裡衣,溼漉漉的長髮披散,顯得略有可憐。
被關在家裡半月餘,本就氣悶,好不容易去自家池塘喂個魚,又碰見西廂房那位來找茬。
荒謬的是,她根本沒動手,水微微自己推她時絆倒了自己,還躺在地上不起來,將她氣昏。
兒時被推進水裡的那一日,觀娘傍晚掀開被子,見她躲在被子裡委屈得發抖,她一把攥住觀孃的手,問可不可以由觀娘來做她的娘,她不想要西廂房那樣的娘。若是可以,她往後會對觀娘很好很好。
她也不是嫌水微微丟人。而是水微微根本不識人,看她的眼神尤其警惕而陌生。在她眼裡,千嶼小時候是騙取憐惜的拖油瓶,長大了是和她爭奇鬥豔的狐媚子,反正就不是一個女兒。那麼在徐千嶼眼裡,她也就不是一個母親。
可是觀娘聽得眼裡含淚,將她看了又看,仍然謙卑剋制地說:“小姐有自己的生身母親,我不能。”
徐千嶼也十分記仇。從此她絕口不再提,叫觀娘永世做她的丫鬟。
若不是觀娘勸她,今日她還想再跨幾個火盆。如今不能,她把丫鬟都趕出去,獨個兒生悶氣。
此刻這廣闊的閨房沒了人,便格外安靜下來,能聽見送風水車輕微的吱呀聲。
一股濃郁的異香拂過鼻尖,徐千嶼聽見幾聲響動,睫毛一顫,手上的梳子已經被一隻毛茸茸的手接了過去。
鏡中殷勤為她梳頭的,長弓臉,尖嘴細彎眼,兩隻毛茸茸的尖耳朵,赫然是一隻人立而起的褐色狐狸。狐狸有兩隻毛蓬蓬的尾巴,如浮雲般緩慢地擺動。
徐千嶼絲毫不覺奇怪,任它梳去,自己拿起一本札記翻看。
她自小便能看見一些精怪之物,還能同它們交流。這隻精怪就藏匿於水家的後園裡,時常趁無人之時鑽出來與她作伴,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她不似普通人忌諱精怪。因為水如山從不拘束她,也不逼迫她向學,徐千嶼性子野,膽子大,自小和南陵有名的紈絝子弟混跡。騎馬、射箭、摔跤、爬樹、鬥蛐蛐,無論高雅低俗,什麼有趣兒她玩什麼。
跟精怪結交,也是徐千嶼玩耍的一部分。這狐狸精對她諂媚至極,極會投其所好,時常拿些小戲法吸引她,又能想一些妙招,叫她呼朋引伴去玩。她也毫不吝嗇,若得她歡心,便拿金銀寶器賜之。
“許久不見小姐,近日心情何如?”這狐狸聲似美婦人,殷勤地梳順了她的長髮,用爪子輕柔按摩著她的太陽穴。
徐千嶼道:“半個月沒出過家門了,先生也來不了。整日悶在家裡,能有什麼好的。”
狐狸道:“那麼,請侍郎家的兩位小兒子來園裡策馬呢?”
徐千嶼哼了一聲:“他們才不肯來。”
徐千嶼愛玩兒,卻從來不扮男裝。南陵城內百姓見徐千嶼策馬過街,紗裙飄帶飛揚,都捂住自家女兒的眼睛,省得女兒家學壞,自己卻站在街口,好奇地伸著脖子看個新鮮。
而大約是因為新鮮過頭,南陵城幾乎所有的大家閨秀,都被婉勸跟她來往,以免破壞淑女習氣,將來無人聘娶。
至於與她從小交好的那些南陵城紈絝子弟,隨著年齡增長,則開始熱衷於另一件事——逛花樓。這件事她一點兒也不感興趣,沒了共同語言,逐漸便也與他們疏遠了。
簡而言之,她缺乏朋友。
徐千嶼越想越煩,倒扣下書本。忽而想起什麼,從桌上拈起丫鬟小冬贈她的那條紅繩。
繩是雙股紅線纏繞,串著一隻鍍金的貔貅,雖不值錢,看著倒是精美可愛。徐千嶼在手裡摸著,忽而摸到貔貅的背面刻有小字,細細一看,是小冬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