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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輛車都有車蓋,垂下各異的精緻飾物。就像她從前看過的壁畫那樣,車上兩人,一人是馭者,另一人則是地位高貴的乘者。
而更讓她關注的,是馬車的模樣。
獨輈的馬車,商代出現,兩週一直沿用,是普遍使用的樣式。
頭有些發脹,忽然,身旁的人扯扯阡陌,她猛然回神,發現那些馬車已經到了近前。她趕緊跟別人一樣低下頭,待得車輪的聲音遠了,才敢再抬頭看。
&ldo;陌!&rdo;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阡陌回頭,卻見是一個頭髮亂亂的年輕人,衝著她笑,把一塊乾糧遞給她。
他叫芒,阡陌不知道他的具體名字,只跟著別人這樣叫他。
芒二十幾歲的模樣,生得結實高大,通曉楚語和一些舒語、楊越語,還會寫字,是割糙隊的頭領,在奴隸中有些威信。
阡陌推測,他應該是個犯人。因為他的額上,有一塊墨色的疤痕,雖然看不清楚形狀,但是阡陌知道,那時黥刑的痕跡。給犯人黥面,以示懲戒和辨認,在古代很普遍的做法。
因為會講楚語,芒跟阡陌能說得上話,又常常領著阡陌這一隊去幹活,阡陌便有意地跟他套近乎。芒很熱心,是個和善樂觀的青年,發現阡陌什麼也不會說,便也大方地教她。這些日子,阡陌逐漸學會了更多的楚語,也是芒的功勞。
看到他手裡的乾糧,阡陌連忙搖頭,把乾糧推回去。芒每日都要跑上跑下,還要去井裡,乾的活其實比她重多了,他更需要糧食。
芒一愣,又把乾糧遞過來。
&ldo;不要。&rdo;阡陌用楚語道。
&ldo;吃。&rdo;芒笑笑,把乾糧一把塞到阡陌手裡,轉身走了開去。
阡陌想追,無奈監工又在催促,人群變得再度擁擠,只望得芒亂蓬蓬的後腦勺消失在黑鴉鴉的人群裡面。
太陽火辣辣得炙烤大地,又是一日繁重的勞動。
阡陌今天的活,仍然是去山坡上割茅糙,割糙用的鐮刀,是蚌殼做的。雖然原始,邊緣卻磨得十分銳利。
護手的布條已經磨得看不出質地,阡陌慢慢割著,心裡仍想著剛才的馬車。
雖然早已經知道,但如今看到了更加活生生的證據,心情又不一樣。不知是不是心緒起伏的原因,她覺得有些熱,停手歇一歇,望向四周。山坡下,那道河水彎彎,繞過一片淺灘。茅糙一直長到了河邊,連著一大片蘆葦。
幸運的話,也許可以藏進去不被發現。
心裡一個聲音道。
你根本不屬於這裡。
阡陌的心撲撲跳著,朝旁邊看去,阿姆和別的婦女們幹活很認真,旁邊已經躺倒了一大堆茅糙。她再抬頭望望天空,十點多的樣子。按往日的規矩,太陽走到頭頂,監工就會讓她們回到礦區,去為奴隸們做飯和別的雜事……
不遠處有人送水來,一片影子擋在了阡陌的面前,抬頭,見是芒。
他手裡拿著一個盛滿水的陶碗,沖她笑笑,遞過來。
大家都趁著喝水歇息,阡陌也把蚌鐮放下,向芒道一聲謝,接過水碗。她坐在糙地上,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是山岩裡接出來的,很清甜。待得喝完,阡陌卻發現芒一直盯著她看。
阡陌愣了愣,下意識地去摸臉,忽然想起她的臉本來就是髒的,忙停了手。
芒笑了笑,忽然問,&ldo;陌,你從何而來?&rdo;
&ldo;舒。&rdo;阡陌說。
芒卻搖頭:&ldo;不,你不會說舒語,卻會楚語。&rdo;
這當然是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阡陌哂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