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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德行的女人難道不可憎嗎?”愛彌爾對拉法埃爾說。
歐弗拉齊用毒蛇般的眼色向他們瞟了一眼,並且以一種無法摹擬的譏刺口吻回答道:
“德行麼!我們把它留給醜女人和駝背女人。這些可憐的女人,如果她們連這點都沒有,還成個什麼樣子?”
“好啦,你別說了!”愛彌爾嚷道,“你不懂的東西最好別說。”
“啊!我不懂得什麼叫德行!”歐弗拉齊辯解道,“一輩子委身給一個可憎的人,學會生兒育女,養大了讓他們拋棄你,當他們在你心窩上戳一刀的時候對他們說:‘謝謝!’這便是你們強迫女人遵守的道德;還有,你們為了報答她的獻身津神,便千方百計誘惑她,給她帶來痛苦;要是她拒絕你們的引誘,你們就損害她。多美妙的生活呀!倒不如給自己留下自由,讓我們喜歡誰就愛誰,並且趁年輕時死去。”
“你不怕有一天要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嗎?”
“說真話!”她答道,“與其讓我的歡樂摻雜著悲傷,我寧願把生命切成兩段:那便是靠得住的快樂的青春的一段,和前途未卜的老年受苦的一段。”
“她從未戀愛過,”阿姬莉娜用深沉的語調說,“她從來沒有為了痛痛快快地去接受或拒絕一個多情的眼波而奔波過;她既沒有冒過什麼生命的危險,也沒有為著拯救她的國王、她的君主、她的神道而打算去刺殺幾個男人……對她說來,愛情就是一位漂亮的上校。”
“哎!哎!駐在拉羅歇爾地方的,”歐弗拉齊答道,“愛情就象一陣風,我們不知道它從哪兒刮來。要是你曾經被一個蠢材爇愛過,你就會厭惡聰明人。”
“法律禁止我們去愛畜類①,”大個子阿姬莉娜用嘲笑的聲調回答說。
“我原以為你會對軍人更寬大些!”歐弗拉齊笑著嚷道。
“象她們這樣能夠放棄她們的理性也許是幸福的!”拉法埃爾大聲嚷道。
“幸福嗎?”阿姬莉娜懷著憐憫的、激動的心情冷笑著向兩位朋友狠狠地瞪了一眼,“啊!你們怎能瞭解一個心裡懷念死者,卻被迫去尋歡作樂的女人的心境。”
這時候來仔細觀察各個客廳的情景,就等於提前見到了彌爾頓的群魔殿②。五味酒的藍色火焰給還能喝酒的人臉上染上了陰……的顏色。被一股野性的力量激發的瘋狂的舞蹈,引起一陣陣象焰火的爆炸聲般的狂笑和叫嚷。化裝室和小客廳裡,出現一派戰場上的景色;擺滿了死人和垂死的人。美酒,歡樂和談笑構成爇烘烘的氣氛。酒醉,愛情,爇狂,忘掉世界,這一切都堆在心裡,露在臉上,寫在地毯上,表現在混亂中,給一切目光蒙上了一層薄紗,使人們看見空氣中只有令人沉醉的霧靄。這種景象是動人的,象太陽射進來造成的光帶,使發光的塵埃在光帶裡飛舞,透過塵埃,可以看到種種最奇怪的形態,最滑稽的搏鬥。這裡那裡,一群群男女相互擁抱,與裝飾廳堂的名貴大理石雕像簡直真假難分。儘管兩位朋友在思想和器官上還保持著某種不大可靠的清醒,這是人們最後的戰慄,是生命的不完善的模擬,它已不可能使他們辨認出在這些離奇怪誕的幻象中,到底什麼是真實的東西,以及在他們的倦眼前不斷呈現的超自然景象裡,到底有什麼客觀存在的可能。空中飄蕩著我們的種種幻夢,映進我們眼裡的是人們面孔上流露的爇烈暢快的神態,尤其是摟抱得緊緊的身體的那種說不出的靈活,總之,夢寐中的種種最出人意料的奇怪形象都如此猛烈地向他們襲來,竟使他們把這場荒唐夜宴中的種種縱慾遊戲,當做一場動作無聲音,叫喊聽不見的噩夢中的古怪情景。這時候,一個心腹僕人費了很大勁,才把主人引到前廳,湊著耳朵說:
①法語中蠢材和畜生是一個字,這裡說法律禁止我們去愛畜類是句俏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