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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默默吃酒不說話。
沒有得到回應,那人似有些不滿,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觀足下文氣斐然,風姿甚盛,顯然不是凡夫俗人,莫非對此毫無想法?”
崔頌放下陶碗:“在下確是凡夫俗子,腦中空空,無甚感想。”
那中年男子梗了下。
未等沉寂多久,又一杯酒水入肚,中年男子再次開口。
“閹人竊柄,穢亂朝綱,有志士人無不義憤難平。今新皇繼位,宦官奸佞暫不得興風作浪,此乃最佳時機,若能將之連根拔除,則世可清,民可安矣。”
崔頌覺得這位大叔真的非常可疑。
這酒壚的位置這麼多,他獨獨坐自己旁邊也就算了,還主動搭話,挑的還是這麼敏感的政治話題?
崔頌實在不想接話。
於是某個外形十分具有欺騙性,很有名士風流的少年坐在酒壚一隅安靜若雞,中年男子端酒而跽,面上大氣豪爽,內心已被這尬聊的獨角戲紮了好幾個口子。
何進此刻心中是萬馬奔騰的。
他雖未見過崔頌,但這個時代評定一個士人,第一標準就是“觀”。觀他的外表,觀他的氣質,觀他的衣著,觀他的行止神態。
所謂相由心生,衣既禮,一個人的外觀能透露出很多資訊。
容姿甚美,氣質卓然,行止瀟灑有度,穿著高貴得體。
無論怎麼看,都是當代名士中的翹楚,絕非普通人。
因而何大將軍起了拉攏之心,坐到這位年輕計程車子身邊,主動搭話。
他想,就憑著黨錮之禍和宦官的惡行,天下的讀書人沒有不討厭他們的。拿他們做話題,總能成功激起對方的憤慨,然後他再附和幾句,藉著同一戰線的交情與對方結交一二吧?
等對方接納了他,他表明身份,以禮辟召,將這位少年名士納入帳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然而他料中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
他想了一百種應對的方案,惟獨沒有想到――對方會不接他的話茬。
這就有點尷尬了。
更尷尬的是,剛剛他在往這邊走的時候,看到另一邊的酒臺子上坐著一個熟人。
因為對那個熟人有偏見,他只略微點了頭,就視而不見地徑直過來,也不知道他現在這尷尬的處境,叫那人看見沒……
何進抬頭往來處瞅了瞅,正見那位熟人手握酒碗,朝他遙遙一敬。
如果此刻崔頌看向那邊,定能認出何大將軍的這位熟人,也是他的“熟人”――那位曾幫他解圍的曹校尉。
曹操自是注意到何進的尷尬,但他渾作不知,只敬完酒,就低頭自飲,全然不管那邊的是非。
何進很想就此離開,但叫他怎麼都看不順眼的曹操就在那邊坐著,他怎麼也不能灰溜溜地走人。
何進便開始大肆談論宦官參政的弊端,闡述身體殘缺之人,心智定然也是不全,讓宦官執掌權利,本身就是個錯誤……
他不僅批判宦官,還將制度本身從頭到尾地否定了一遍。
雖言之有物,但略顯偏激的觀點,直叫曹操眉頭大皺。
早在何進向策士問計的時候,曹操就表達過自己對打壓宦官一事的看法。
除首惡。即除去罪大惡極的十常侍,而非將所有宦官一杆子打翻。
而何進當時的駁斥之語,與此時十分相似。
曹操暗道“道不同不可與謀”,正要拂袖而去,卻聽那個方向忽然傳來一道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