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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漸漸大了,樓七拍掉她頭上的雪,說:“我們該走了。”
餘晚之已經平復下來,她直起身,又將鞋襪替屍骨套了回去。
她又成了那個冷靜自持的餘晚之,好似樓七之前看見的痛哭流涕的那個人只是幻覺。
“蓋棺吧。”餘晚之啞聲說。
棺木重新封上,餘晚之抓著泥土一把一把撒在了棺木上。
樓七和川連又將土回填,剷雪重新覆蓋了墳冢。
餘晚之在墓碑前慢慢蹲下來,那上面刻著她的名字,躺著的人卻是彩屏。
墓碑上連她的名字都沒有。
那宋卿時燒的紙錢她也收不到吧,在下面估計還挨著餓,受著凍呢。
餘晚之想起了當初買回彩屏的時候。
那個八歲的小姑娘大冬天仍舊穿著單衣,臉頰凍得通紅嘴唇發白,腳趾頭還露在破爛的鞋外面,扯著短了一截的袖子侷促地在她面前,怯生生地喊了她一聲小姐。
年幼的餘晚之說:“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小丫頭問她能吃飽嗎?她說能。
小丫頭當時就咧著嘴開心地笑了,乾裂的嘴唇裂開冒出了血珠。
自那時起,那個苦命的丫頭啊,便將她當作了天。
餘晚之扮成男孩去學堂唸書,彩屏就抱著腿坐在學堂外等她。
學堂裡的男孩們取笑她像個女人,欺負她,彩屏就衝上去和他們打架,嘴角被打出了血,還笑著說小姐我把他們揍了。
她落水,彩屏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用自己將她託了起來,她不知道一個不會泅水的丫頭,是如何客服恐懼將她托起來的。
後來,她們都學會了泅水。
為何想要留下墜雲,不單單是因為她在餘晚之瘋傻的時候待她沒有那麼差,而是因為她在餘晚之落水時毫不猶豫地跳下去那一刻,讓她想起了彩屏,那個丫頭也和墜雲一般傻。
餘晚之抬手摸了摸冰涼的墓碑,用乾啞的嗓音輕聲說:“我今日沒帶紙錢,改日再來給你燒,待我事了,我就來接你,我們一起回家。”
……
離開大昭寺時,才剛剛開始飄雪。
到了半途越下越大,凜風沙沙作響,卷夾著雪粒子迎面打在人臉上,又往脖子裡鑽。
沈讓塵手握馬韁,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趕不及在城門關閉前入城了。”
既白下午才在大昭寺後山泡熱的身體又冷了,跟在一旁說:“公子要入城,難道他們還敢攔不成?”
既白又說起了他那句口頭禪,“我們家公子是誰?國公府二公子,儀妃娘娘的親弟——”
“再說我就毒啞了你。”沈讓塵打斷。
既白立馬閉緊了嘴。
沈讓塵道:“我們今夜不入城。”
他來見左都御史徐時按本就是打了見寂然大師的幌子,出城的事越少人注意到越好。
既白的臉被風割得生疼,忍不住說:“公子,來的時候我記得路邊有個廢棄的土地廟,就在前面幾里地,咱們去那裡躲一躲吧,太冷了,我怕我凍死在路上。”
沈讓塵首肯,又加快了速度。
破廟就在前方,風雪裡隱隱看到了一點光亮。
既白道:“好像已經有人了。”
兩人策馬奔近,看到土地廟裡果真亮著光,破廟側面背風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
既白下馬查探,看了眼馬車後說:“公子,巧了,是餘府的馬車,就醉霄樓那晚三小姐乘的那個。”
兩人下馬,既白也在馬車旁套了馬,才去敲門。
“有人在嗎?”既白明知故問。
樓七耳朵一豎,覺得這聲音帶著三分頑皮,聽著倒是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