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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硯對南方的態度也是頗為複雜。
他早就不信什麼主義了、自然也不會將孫先生於1924年提出的所謂「新三民主義」很放在心上,民族民權民生的提法固然都顯得光輝正義,可落到實處時會變成什麼樣子卻仍然值得懷疑;可他又的確不得不對他們抱有一些希望,畢竟北京的政府已經糟透了,各地混戰的局勢必須有個了結,倘若南方可以實現全國統一、讓國民過上安全穩定的生活,那麼他也不會拒絕與他們合作。
但不幸的是這回趙開成將軍的意見卻與他不同——也許多年徵戰的經歷已經讓他心底的不安全感深深紮下了根,只有把主動權牢牢攥在自己手裡才會感到踏實,因此他不願跟南方糾纏,更不願交出自己手中的兵,甚至連談判桌都不願意上,只一直堅持要和他們對抗。
他是徐冰硯的長官,從規制上來講他也不能違揹他的決意,何況兩人一同經歷過那麼多的風浪、早就有了生死患難的交情,他更不忍心在如此關頭讓趙將軍難做——可情是情、理是理,全國混戰的情況已經導致民不聊生,分裂的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屆時生民離亂國將不國,又該到哪裡去找出路?
北伐……或許正是可治此症的一劑良藥。
白清嘉是不管這些打不打仗的事的,連年經歷戰亂已經讓她漸漸摸索出一套平復心境的竅訣,儘管依然不免要為擋在前面扛下一切的男人感到擔憂,卻也不至於次次以淚洗面鬱鬱寡歡了。
她和朋友們的刊物已經辦得頗為成熟,編輯部的女孩子增到了二十餘位,大家的工作都做得很好,她於是便成了甩手掌櫃,已經不必在此事上費很多心了;於是精力終於能被騰出來照顧兩個孩子,小的那個才一歲多,大的那個也還不到九歲,正都是需要大人陪伴、需要大人教導的時候。
小霽洲哭鬧時她自然要去哄,等這小不點兒好不容易睡著了她又要去陪著女兒讀書——小霽時是很聰明的,從小就一直勤懇地學習,學外文,學舊學,既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又要知道他們自己的國家有著怎樣源遠流長的浩瀚歷史。
但白清嘉自己的舊學本身就是馬馬虎虎,連古文觀止都沒完整讀過,哪裡能教孩子?自然只能教英文和法文,國故一類的東西全丟給徐冰硯了;他的工作又很忙,倘若碰上打仗幾個月都回不了家,幸而霽時十分聰敏好學,倒也沒讓他們做父母的費太多心。
她特別喜歡她父親,大約也是因為他待家裡人總是很溫柔,所有的嚴厲冷漠都是對著外面的,一進家門便會眉眼含笑;只要有空他就會陪在她們身邊,一邊牽著妻子的手一邊把漂亮乖巧的女兒抱在懷裡,給她們講詩文講歷史,倒是讓兩人都聽得很入迷。
他把她們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在上海燃起戰火的那段日子霽時都對外面的一切無知無覺,只知道父親在家裡待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母親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時間又越來越長。
「母親……」她終於忍不住要問了,還伸出小手輕輕拉著母親的衣角,「父親去哪裡了?他不回家麼?」
而每到這種時候她母親便會蹲下身子把她抱進懷裡,那懷抱不像父親一樣寬厚有力,卻是同樣和暖溫馨,讓年幼的她感到妥帖又安謐。
「回,當然回,」母親低頭親了親她的小臉兒,「再過幾天就回了。」
像這樣的對話她們往往要重複上許多遍,直到彼此都說累了父親才會回來——每次他看上去都很疲憊,身上還時常帶著傷,平時一向堅強的母親一到這種時候就會掉淚,伏在父親懷裡低聲抽泣,要父親柔聲哄很久才會好起來。
1927那一年也是一樣。
父親沒在家裡過年,出了正月才回來,而直到他回來的那一天窗外令人心驚膽戰的槍炮聲才終於停止,讓人勉強能透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