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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是對她有意的,可惜是個窮書生,沒有錢。
她把她的錢都給了他,約好他同家人打過招呼,來贖她回家。
但她等到了十九歲,他都沒有來。
鴇母說他不會來了,有人見他得了這麼多錢,把他誘進了賭坊,不過兩日,他就把銀兩輸得一乾二淨。
跑堂的說沒有人誘他,他本來也好賭。
不管如何,他都沒再來過。
此後她還見過他一次,在市井街邊,他一身破落衣衫,滿面泥汙,跪著討飯吃。
她沒有同他相認。
二十二歲,藝館倒了。鴇母的弟弟也迷上了牌九,背著鴇母偷走了藝館的契書,將藝館輸給了他人。
她又一次流離失所,卻再無處可去。
過去她曾想過,若再多賺些錢,待到二十四五,便回家鄉,用積蓄買座小宅子,再省著些過,餘生也夠了。
可這下沒了錢,連她自己存放在藝館中的積蓄,都沒要回來。
她是妓,告上去官府也不會理。
所幸跑堂的說,他老家在宣陽附近有塊地,她如不嫌棄,就隨了他,以後相互扶持著生活。
她便跟這個跑堂的走上了往宣陽的路,走到離宣陽不遠,她卻又染上了風寒,一病不起。
跑堂的不願照顧她,捲了她的盤纏跑了,將她留在一座破廟裡等死。
她一個人躺了兩天,神志漸漸不清,內心餘下的,只剩了恨意。
她恨她的命,恨世間男子,恨她此生為女,恨那毀了她一切的大小賭坊。
這股恨意,讓她死後沒入地府,成了鬼。
鬼身飄入宣陽城,吃了些妖怪後,竟得了能力,由是在城中佈下結界,建了一字坊,不為別的,只為誘入天下所有好賭男子,叫他們命喪此處。
死前,她身邊只有那個陪了她九年的琵琶,化作鬼後,她的魂魄,便纏在這個琵琶上。
她最好的回憶,是幼時過年,家門口會掛上紅紅的燈籠,還有肉吃,如今在一字坊有了居所,也把屋內掛滿了燈籠。
看著這些燈籠,就仿似回到了從前,她坐在爹爹肩上嬉笑,娘親在一旁,給她拂去頭上的落雪。
&ldo;那時候,真好啊……&rdo;我聽到她說。
六
我將桃木劍拔出,內心五味雜陳,一時說不出話。
&ldo;你如今都知道了,&rdo;大光真人笑了笑,說,&ldo;還覺得,我有錯麼?&rdo;
說實話,我不知道。
若按我爹孃教我的做玄師的本分,妖鬼害人,就是錯,就該正法,不需有任何猶疑。
可若這人,自己也害了人呢?
像仲春這樣,雖不觸犯大嬴律法,可終歸是騙了人,也不知悔改,他不該受罰麼?
或像這大光真人,她又有過什麼錯?只因是女子,被男人買賣、誘騙、坑害,她不該有恨意麼?她要報復那些好賭之人,不應當麼?
正如大光真人自己所說,若沒有這一字坊,該賭的人也會尋他處去賭,只會害了更多人,她將這些人葬在此地,不就等於救了坊外的好人?
何況,我自己不也一樣?
許家小女兒化作厲鬼,逼死許如白父母,我卻沒有為難她,好生送她上路。
在宣陽城外那個村子,顏兒的娘親成妖后起了殺心,我不也沒怪她?
九枝給仲春那一拳,我都沒阻攔,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仲春該死,打死他最好。
對錯,該怎麼辨別?我做的,便是對的嗎?
我正在心底天人交戰,大光真人看看我,忽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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