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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硬氣,如不易被風雨摧折的新芽,難以動搖:「弟子不怕!腿斷了還可以爬,弟子爬也要爬到長昭殿來!」
「……」
看著拂袖離去的道君,二娃心裡著實想不明白,這個關門大弟子到底有什麼好的,竟然還有人上趕著要來做,如果可以拱手相讓,他定會毫不猶豫地讓給他。
淡色的月亮再度爬上枝頭,不出半會兒,被薄紗般的雲霧籠蓋。
青年倚在灰牆紅簷,抱著酒罈,於月色舉杯對飲。
原主身邊根本沒有正常人,他們都各懷鬼胎,居心叵測,給他整得煩透了。
哪怕是將他視為神明的陳妄,他都不得不戒備,說不定這孩子只是把他高高捧起,然後一朝給他摔進萬丈深淵,看著他的屍體四分五裂,發出得逞的奸笑。
人心是最不能直視的東西,他試過。
所以他在那些人眼裡廉價、低賤,是一灘壞死的腐肉,只能吸引來骯髒的蒼蠅老鼠。
牆簷邊滾落下好幾個空酒罈,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烈酒穿腸,灼燒著胃部,混淆了意識。
那襲青衫闖進他迷濛的眼裡,與他直直對視良久。
他記得這雙漂亮的眼睛,像桃花的形狀,擁有春日裡獨有的明艷。
於是他舉起酒罈,灑脫笑道:「三師兄,一起?」
莫秋折並不理他,隻身姿挺拔站在他旁側,看往不太明朗的,一片青灰的夜空。
青年毫不客氣踹他一腳,用酒罈做枕,仰起下顎神色自得地望著他,明目水光瀲灩,宛如春山含笑,「平心而論,你說,我是不是你教過的,劍術最厲害的人?」
男子不言不語,一彈指頃,劍光忽來,他翻脈挽劍,劍影形成蛟龍出海,連綿不斷,最終幻影合一,悉數聚在青年胸前。
寒劍映著模糊不清的月光,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清透的光斑。
「既喚作龍遊浮影,劍鋒微挑橫抹,才能出敵不意。」
蘇紈指出他劍招的空缺,悠悠撥出一口酒意,深重睏倦侵卷,讓他頭腦更為昏沉。
是這酒太烈了。
他合攏上沉重的眼皮,任由犀利劍鋒抵在自己胸前。
因為太過清楚如今的局勢利弊,遂他睡得極安心,誰讓他們都殺不了他。
莫秋折同樣清楚,可並非是局勢利弊所致,他不管局勢利弊,只想解心頭之恨。
這人近在眼前,現在他一劍封喉,便能致他於死地。
他無數次想像過自己手刃仇敵的畫面,要不將他的身體捅得稀爛,發洩百年來的怨恨;要不就劍刎其項,眼睜睜看著他的血噴薄而出,眼裡流露將死時驚恐萬狀的慘樣。
真當這把劍能取他性命時,他又動搖了。
手中的劍上下抖動,劍鋒忽是微挑橫抹,斬斷這人耳邊的半縷青絲。
如他所言,劍鋒微收橫抹,才能出敵不意,招式順暢。
思緒不由回到那日望春樹下,他與他比劍,那劍光紛飛,玉蘭墜落的情景,甚至偶爾做夢也會夢見。
「能人皆在自己的擅長之處竭力求勝,以此奪得大乘,亦成強者。」
「你知道當初莫秋折為何收偽靈根的方司垣做徒弟嗎?」
「他是不願讓新芽蒙塵,被俗世和規矩踐踏,變得殘破不堪。人一旦太守規矩,就容易畫地為牢。」
話語在耳邊迴蕩,此前種種恍如發生在昨日。
莫秋折啞然失笑,跌跌蹌蹌後退兩步,笑得渾身都顫動起來,有種意味不明的蒼涼感。
奇怪,他們分明是死敵,他卻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月色朦朧,涼風灌進耳裡,纏綿不休。
莫秋折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