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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粟麥用半塊磚頭擊退了二茨的進攻,捍衛了自己的尊嚴,而另半塊磚頭卻被她一直拿回了家。
她把磚頭放在最顯眼的矮櫃上,和一束插瓶的絹花擺在一起,使那些靜物在光線幽暗處顯得詭異而又驚悚。
她一直盯著這塊臨時成為砸人工具的磚頭看了很久,昨晚的事讓她腦子沒有一刻停止過緊張的回憶和身體的戰慄。最後,她赤足下地,將那塊令人感到驚悚的磚頭從窗戶丟了出去。
直到這時粟麥才彷彿真正從夢中醒來,發現床上的易非又不見了。她永遠弄不明白,易非為什麼總是夜不歸宿,或三更半夜偷偷溜出去。對於丈夫的這種行為她死也弄不明白。
昨天夜裡,她就是為了尋找易非不幸遭遇民工二茨的,要不是那塊磚頭幫了忙,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這裡,她突然下意識披好大衣走出家門,想把那塊磚頭撿回來。外面的風太刺骨了,地上還結著一層薄薄的,白白亮亮的冰霜,她又折身返回,抓起一條針織毛線圍巾將頭和脖子裹住,只露出兩隻眼睛,走入掛霜的小鎮街巷。
小鎮靠水邊,不僅空氣濕潤而且一年四季多霧,冬季多霜。也許是河岸葦叢太冷的緣故,夜裡總有一群群野鴿子和水鳥飛到小鎮上來,在人家的屋簷下棲息。路燈裹在濃霧之中,使得一切景物暗淡如幢。
粟麥從這些鳥的身邊走過,覺得自己的丈夫也是這些鳥中的一員,每天都要離開自己冰冷的巢,在外面漂泊過夜。
粟麥在昏暗的路燈下尋找那塊磚頭,她記得那塊磚頭的模樣,右下角有個淺淺的手指窩,一定是做磚人留下的痕跡,但做磚的人怎麼也想不到這塊磚頭沒有用在該用的地方,而是被人拿來當成了自衛的武器。粟麥在路燈下轉悠,長長的影子在地上晃悠,那情形有些鬼魅。
就在粟麥彎腰撿起磚頭的那一刻,路燈突然熄了。與此同時,烏宿鎮派出所二樓某個視窗有個人影怔了一下,這個人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但他此刻沒看清粟麥撿起了什麼。
粟麥雙手捧著磚頭往回走。走了幾步,她回頭怪異地看了身後的小鎮一眼。
烏宿,這個美麗繁華的水鄉古鎮,已經伴隨粟麥度過了二十六個春秋,如今,它在她眼裡已經老了,真的老了。它滄桑的容顏宛如鑲嵌在她內心深處的墓碑,灰暗而又冰冷。還有,它總在夜深人靜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這就更加說明它老成精了。
●失手 第二章
天色漸漸亮了。小鎮碼頭傳來船舶的汽笛聲,街口也有了賣早點的鍋碗瓢盆碰撞聲。
又是一個十分寒冷的早晨。粟麥經歷了一整夜的夢魘、失眠和飢餓,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腸胃這會兒不停地痙攣,痛得她忍不住下樓去豆漿攤喝豆漿。賣豆漿的胡姐人稱豆漿胡,是老機船棚伯的老婆,有名的快嘴,她一見粟麥,就對她說:&ldo;麥子,你聽說了嗎?鎮政府工程隊昨晚死了人。&rdo;
&ldo;死人了?死的人是誰?&rdo;
&ldo;是工程隊的民工二茨。&rdo;
&ldo;民工?二茨?怎麼死的?&rdo;
&ldo;聽說夜裡被人打傷了頭,流了一夜血,流死了。&rdo;
&ldo;流血流死了?是真的嗎?&rdo;
&ldo;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你往河邊瞧瞧去,屍體還擺在那裡呢,鎮派出所的人說,要請縣公安局派人來驗屍。真造孽,驗屍不就是要割坨坨嗎?也不知這是誰幹的,害人死無全屍,造這麼大孽,死了要下地獄,不死也得脫幾層皮,下輩子當牛做馬也還不清冤孽債。&rdo;
聽到豆漿胡的話,粟麥心裡咯噔一響,彷彿受了驚嚇,手一抖,碗裡的豆漿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