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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下午, 一日之末, 一夏之末。 落日斜射進窗,將滿目的白染成金色, 我眼前這位年輕的醫生舉止端正、言談得體,我吃力地望著他,恍惚之間一個錯覺,好像看見了他年少的模樣。
我在中心醫院工作了三十多年,眼看著這座醫院從青灰的磚瓦平房漸漸變作高聳的隔間大廈。 三十多年一晃而過,過時我從不覺時間走得快,想來時間逝去的速度總是需要人乍然回頭才能看得見的,它需要一個契機,例如故人重逢,例如角色對換——例如曾經他是我的患者,而如今,我成為了他的病人。
我叫林麗升,十三年前我還不是精神科主任,每回他來到醫院,總是悶悶淡淡地喊我一聲「林阿姨」。 自然十三年前他也還不是胸外科初露頭角的主治醫,那時的他只是個孤獨而無望的孩子,沉重、憔悴,沒什麼生氣,像殘冬裡的一片霧似的,彷彿轉眼就要消散無蹤。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 我躺在床上望著他,他還在一句一句地向我交代病情,直到剛才的小護士又推門進來,低聲說隔壁病房的患者需要醫生過去看一下,他這才點點頭起身,臨走又確認一遍我的體徵: 「您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就按鈴叫護士。明天我再來看您。」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他真的又來了。不是查房,而是真的抽出了一點時間來陪我,我不太能說話,他便也不言語,靜靜坐在那裡,看一陣手機也就走了。 第三天是這樣,第四天也是這樣。後來我身體有所恢復,偶爾他會同我聊上幾句,我出院的那天他請了半天假,幫我辦好出院手續,開車送我回家。
我坐在車後座,從後視鏡看見他平靜的眼睛。夏末季節,道路兩旁的樹木還算青蔥,它們一片一片地飄晃過去,我笑說道:「一把年紀的老太婆了,也沒有子女來照顧,出個院還要麻煩你送……真是讓你見笑了。」 「您別客氣,」他答,「我回家也是順路的事情。」
他送我到樓下,從後備箱取了我的包遞給我。我接過來,再次對他說聲謝謝,轉身要上樓時,他在我身後開口道:「林阿姨。」
我很久沒聽見他這樣叫我了,自從他畢業後來到中心醫院,偶爾碰面時也都是按例喊我主任。 我不由得愣了愣,轉回過身去,他站在風裡,遠遠地望著我:「您哪天有時間……我能來找您聊聊嗎?」
我彷彿又一次看見他年少的模樣,瘦削而單薄的一片身影,沉重、憔悴,沒什麼生氣。 靜默片刻,我側過身,示意他來:「就今天吧。前陣子有人送我一盒君山銀針,我術後也喝不了太多,沏一杯請你嘗嘗。」
他用力點點頭,鎖了車,快步過來扶我進屋。住院的這幾天我不在家,一開門有些清冷,我開窗通風,從櫥櫃裡取出茶葉,回頭時他正坐在沙發上,對著那隻細高的玻璃杯發呆。
「怎麼了?」我問。 他猛地回過神,搖頭說沒什麼,我扶著茶几慢慢坐下,捏幾撮茶葉放進去:「這杯子還挺漂亮的,對吧?」 「嗯,很漂亮。」 「就是涼得有點慢。」我說。
他聞聲輕笑了笑,卻沒再說話。我沏上滾水,細細的茶卷在水裡漾起來,他也只是那麼盯著,就跟多年之前一樣,坐在我對面時,起初總是冗長的沉默。
他沉默著,我開始猜測他找我的原因。但因為科室離得遠,平日裡見面的機會並不多,胸外科的八卦訊息也都被樓層擋住了,沒什麼能給我提示。
我思量很久,才發覺似乎有關他的瞭解還停留在十三年前。 那年冬天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不幸的變故接二連三降臨到他頭上,父親去世、隱秘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