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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要離去,想來此生再入建康的機會,也十分渺茫,便欲往梅嶺祭拜父母。
然郗翰之沉默片刻,卻彷彿並未聽懂她話中之意,隻立在馬上,隔著一層薄薄車簾,道:「我無事,與你一同去梅嶺吧。這兩年裡,我鮮少入建康,也久未祭拜大司馬,臨行前,正該去一拜。」
阿綺知他此言乃真心,遂未再拒絕,只想著,一會兒勿同去便是。
長簷車隨郗翰之的坐騎同行,大半個時辰方至梅嶺墓地。
崔恪嶠乃近年來崔氏一門中最出類拔萃者,其閒雅公允,風流氣度,上至士族公卿,下至平民百姓,無不景仰,身後這一處墓地,也常為人懷詠。
崔家自有守墓者,常年在此,一見阿綺前來,忙迎上前來。
其中為首者,便是曾為崔恪嶠府中僕從的魯任。
魯任年歲大了,自崔恪嶠過世後,便自請至梅嶺守墓,日常也替崔府管著一處田莊。他看著阿綺自小長大,後來又常見郗翰之跟在崔恪嶠身後,與二人皆十分相熟。
今日見終為夫妻的二人同來,他正有些欣喜,遂拖著不便的腿腳親自趕來,邊為二人開道,邊笑道:「大司馬臨終前,最記掛的便是女郎,如今女郎終與使君一同來拜祭,公主與大司馬若能知曉,定十分歡喜。」
郗翰之行在前,聞言下意識勾起唇角,平日裡總不苟言笑的肅穆面容間,也多了幾分柔和之色,道:「崔公於我,從前便如師如父,如今更是尊長,他的恩情,我此生難忘。這些年,也多虧魯叔守在此處,倒是我,不常來拜,實在慚愧。」
魯任上了年紀的蒼老面容笑得慈和,連連搖頭道:「哪裡哪裡,我老邁,做不了旁的事,只能替大司馬守在此處。使君不同,這些年來於軍中奮戰,屢立功勞,大司馬若知曉,定要嘆一聲,當年未看錯人。」
二人在前正說著,阿綺卻駐足,不再前行,望著不遠處微微隆起的青山,道了句「郎君先行,我稍後再去」,儼然是不願與郗翰之同去祭拜。
魯任一愣,面上喜色僵住,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夫婦二人間不同尋常的疏離與冷淡,並無半點新婚的甜蜜恩愛。
郗翰之不由蹙眉,心生不悅,原本擒著笑意的面目也漸漸冷下,打量著眼前雲淡風輕的女子。
當年這樁婚事,便是崔公親自定下,如今已結為夫婦的二人至崔公墓前,卻不同行,赫然是因她根本不屑承認二人的關係。
然到底顧忌此處,不該多生枝節,便只忍下滿腹複雜情緒,一言不發,往碑前行去。
魯任不知這對夫妻間有何齟齬,竟生分至此,卻也不能多問,只得收斂神色,默不作聲,引阿綺往一旁廬中暫歇,好半晌,方輕嘆道:「女郎,可是使君做了什麼,惹女郎不快?若是如此,女郎定要直言。使君是窮苦人家出身,性子堅韌了些,難免有不近人情的時候,可他素來通情理,又敬著大司馬,好好地說一說,定也會讓著女郎的。」
他雖是下人,卻深知二人秉性,於他們也深有感情,自不願見其如此,這才出言相勸。
阿綺立廬下,聞言淡笑,一雙美目往不遠處的蔥鬱山丘間望去。
金色日光下,青年幅巾束首,一身大袖長衫,做士人打扮,可那頎長的背影間,卻仍透出不容忽視的英武之氣。
他立在墓前,恭敬躬身下拜,肅穆而莊重,挺拔而堅毅,一如多年前,她見過的那個銀甲長刀的少年郎君。
阿綺眼中稍有恍惚,望著那道影子,漸與記憶中的父親模樣重疊,輕聲道:「魯叔,他並未做什麼,只是,我與他性情不和罷了。」
他如今,尚未做過任何有愧於她之事,任她與誰訴,怕也不能得到半點理解。
只不過,她心中已然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