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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走廊上的討論像神祗那樣傳了進來。爺爺在和我爸統計鄉下老家那些姓鄭的男丁們,有誰比較適合幫著扶靈。奶奶深深地看著我,&ldo;東霓,我,我不想去。&rdo;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握緊了她乾枯的手,我說:&ldo;我明白了,我送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我懂的。&rdo;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中,直到次日正午。
其實我至今不知道為什麼,奶奶會不願意和爺爺葬在一起。後來的日子,我仔細地回想著記憶中的他們,覺得他們無非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爺爺和奶奶。午後的艷陽下,他眼神漠然地坐在院子裡,偶爾吸菸,身後傳來奶奶洗碗的水聲,奶奶洗完了碗,會替他泡一杯茶,有時候茶來得慢了些,他有些不滿地朝屋裡張望一下。只有看到西決的時候,他的眼睛才是柔軟的。
我只能想起來這些了。誰知道他們在年輕的時候經歷過什麼?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真正相愛過?說不定奶奶總是在想像之中完成著離開這個男人的冒險,但是歲月的力量太過強大,最終她也不再想了。她生育,變老,含辛茹苦,後來站在午後的陽光下,把不知道第幾百幾千杯熱茶遞給那個男人,也許就是在某個這樣的午後,她驚覺自己的一生快要結束了,她膽戰心驚地對自己說,她希望她和這個男人可以到此為止,她希望自己可以睡在她童年的村莊裡,不為別的,因為在那裡,她可以錯覺自己就算已經死了,生命還是嶄新的。
這些,我都沒有機會知道了。我其實完全不瞭解那個我最親的人。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耍一點幾花招,遵守我的承諾。
我睡著了吧?今晚的睡眠真冷啊。冷得我全身僵硬了,我想要把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可是稍微挪動一下,全身的面板和骨頭就針刺一般地疼。下雪了嗎?我覺得雪花像針一樣刺穿了我,想要把我從裡到外地埋起來。喉嚨和腦袋那裡要燒著了。我的胸口其實一直都燃著一團火。我沒有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忍受那些胸口沒有火的人,比如方靖暉,他們會憋死我,和胸門沒有火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會憋死我。可是我也沒辦法和胸口燃著火的人待在一起,只要在一起,我們就一定會闖禍,誰能來幫我把這團火澆滅啊?西決,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這樣做。可是不行的,真的澆滅了,我就再也不是我。西決你就是這片白茫茫的雪地,我就是雪地中央點起來的一堆篝火。我們身後那片黑夜就是我們生活的這個人間。所以西決,我不能沒有你,其實你也不能沒有我,你原諒我,好不好?這個地方太冷了,對不對,鄭成功?別哭,乖乖你別哭,媽媽抱。我嫌棄你就是嫌棄我自己,我想離開你是因為我想離開我自己,寶貝,恨我吧,往死裡恨我吧,媽媽求你了。
我聽見床頭燈被開啟的聲音。有一雙手在輕輕地推著我,在摸我的額頭,接著我覺得她彎下了身子,她的呼吸吹著我滾燙的臉,&ldo;小弟弟走了,你還有我,媽媽。&rdo;
插pter 18 理查三世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先看見的是三嬸的臉。她沒穿平時在家裡穿的那些衣服,穿的是出門時候的襯衣。所以我一時間就有點兒搞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只要稍微一思考,腦子裡面就一陣陣地疼,好像有一把電鑽在裡面鑿洞。
三嬸溫暖的手撫到了我的額頭上,&ldo;好好躺著吧,說你什麼好啊‐‐都這麼大的人了,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你昨天夜裡發高燒了,幸虧那個小雪碧挨著你睡,那孩子真是機靈,凌晨三點給我打電話問我該去醫院還是該先給你餵點兒退燒藥‐‐你自己都不知道吧?然後我就過來了……&rdo;她溫暖地笑笑,&ldo;應該就是感冒的,不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