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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舅有時也兼語文老師。
我非常喜歡讀詩詞,陶醉於抑揚頓挫的節律音韻和諧美中。
這起源於讓我愛不釋手的一本《古詩三百首》。一次,意姑帶我和她一個親戚家的小孩去玩,路過一個書店,她進去給我們一人買了一本,給我的是《古詩三百首》,另一個小孩的是《百家姓》。《古詩三百首》是彩圖精裝版,每一頁的插圖十分貼切且富有詩意,下面還有字的釋義和全詩的譯文。
五舅讓我把古詩三百首背下來,我也沒有任何異議。每天晚上到五舅房間去,我背一首,他勾一首。我總是挑押韻的詩詞,不押韻的跳過,後來押韻的背完了,剩下的我死活不願意背,五舅打我屁股,可我就是背不下來。他給我著重勾畫的名句碰巧都是不押韻的,例如唐代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我想這首詩既不押韻,字數也不整齊,就是一首不合格的詩,有什麼好的呢?
五舅後來放過我了,接著讓我背韓愈的《師說》、白居易的《琵琶行》等等經典文言文篇目,我覺得之乎者也繞口令似的蠻有趣,便“古之學者必有師”地背起來,尤其喜歡“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裡面的“不必不”像放爆竹一樣,好玩極了。我像玩繞口令一樣,死記硬背了好些文言文篇目,我只求有趣,過嘴皮子癮,不求甚解。
相比於文言文,現代文簡直是惡魔,我終生難忘五舅逼我背《荷塘月色》那一小段痛苦的日子。
“不背就打屁股。”五舅說。
他甚是喜歡打我的屁股,當然力度不大,像是一種我無法理解的享受。“倖幸,過來給我打一下。”我每次都乖乖地走過去讓他打,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是五舅身上有一種老師一樣的威嚴,也許是每次他逗我之後的愉悅神情。
我一邊“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地喃喃著,一邊從這個房間跳到那個房間,跳到廚房,跳到大廳,現代文真不是好東西。
一會兒單腳跳,一會兒雙腳跳,現代文真不是好東西。
一會兒坐下,一會兒趴著,現代文真不是好東西!
最後我跑到陽臺,在一張凳子上躥下跳,被鳯姨從陽臺抓回大廳,“別被人看到!”
我撓破頭皮,臉蛋、屁股受了五舅好多大巴掌,才勉強背了下來,我再也不要背“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了”,現代文真不是好東西,既不押韻,句子字數又不固定,還那麼多的“得的地”。
我住在荷塘鎮,《荷塘月色》並沒有給我帶來親切感和美感。
有一天,我突然詩興大發,自此開始了作詩的奇妙旅途。
那次我患了挺嚴重的口腔潰瘍,上下兩片嘴唇不能親密接觸,吐字不清,說話時儼然自成一種新語言。
寫日記的時候我忘了“肺”字怎麼寫,就跑去問五舅,“五舅五舅,‘氣(肺)’字怎麼寫?”(荷塘方言裡兩字諧音,只是咬唇與不咬唇的區別)
五舅揮臂,瀟灑地在白紙上寫了一個“氣”字給我,我說不是這個,他馬上又寫了個“棄”字,我紅著臉,跺著腳,生氣地說,“不是這個氣,我問的是‘豬氣(肺)’的‘氣(肺)’!”
可是無論我怎麼使勁,說出來的都不是“肺”,而是“氣”。五舅氣定神閒地指著“氣”字,“豬氣就是這個氣呀,還是說你指的是‘豬屁’?”
這件事後來驚動了一大波人都笑翻了。
而我寫了一首小詩紀念這件事,經五舅修改後是這樣的:
前來問個“肺”,老師誤作“氣”。是“肺”還是“氣”?聽了笑嘻嘻。
我開心了好一陣子,自覺文才不錯嘛。
我一時興起讓五舅也作一首,他便寫了一首《種花》:
閒來種花草,四季各新奇。育得一尚品,群花競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