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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是怕與公主見面會太動感情,還是怕在皇后旁觀之下會尷尬?”
我擺首,這樣回答他:“臣怕看見公主的眼淚。”
今上無語,最後揮了揮手:“你退去罷。”
我拜謝,徐徐退出。邁步出門時,很清楚地聽見了身後傳來的一聲嘆息。
鄧都知送我離開福寧殿,快出院門時,我想起問他:“今後我做什麼,官家明示了麼?”
“沒有。”鄧都知說,“他現在哪有心思考慮這事……”
見左右無人,他才又壓低聲音告訴我:“這兩日司馬光又連續進言論三件事,一是十三公主出殯那天留城門及宮門至深夜,他說宮禁不嚴,壞了規矩,寫了好幾百字,把整個夜開宮門應有的兵衛儀仗和程式都複述了一遍;又說今歲以來,屢見災異,民多菜色,正是皇帝側身克己之時,而近日宮中燕飲太多,勞民傷財,何況酒又是傷性敗德之物,官家應悉罷燕飲,安神養氣,別多飲酒及食厚味臘毒之物,另外,還勸官家說,‘後宮妃嬪進見有時’,皆不宜數御以傷太和……”
我想起了秋和,便又問鄧都知:“官家近來頻頻召見十閣娘子麼?”
鄧都知嘆道:“這兩三年,能稱得上頻頻召見的,其實也只有董娘子和周娘子……官家的心病,所有人都知道,但偏偏三年中竟連續生了五個公主。群臣都在勸他選宗室為嗣,這不,司馬光論的第三事,說的就是這個。”
的確,與儲君之事相比,對我的安置簡直是微乎其微的一個小問題了,今上根本無暇去想,雖然,在過去的一年中,公主的悲傷必定也是加快他蒼老速度的重要因素。
此後帝后還是沒給我安排新職位,我想他們的意思大概是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隱身於這宮中,不被言官發現就好。重陽那天,也沒有人告訴我該怎樣見公主,似乎大家根本就忘記了這事。我也不知道公主是否已入宮,又會出現在何處。無所事事之下,我見後苑勾當官在指揮小黃門划著扁舟入瑤津池,清除池中過多的浮萍,便自己請命去助他們完成這一工作。
我分得了一葉舟,舉棹劃入池心,再提網一點點抹去波上略顯氾濫的那片綠色。大部分時間裡我做得相當專注,直到我的舟漂到一垂楊掩映處,才驀然想起,這是當年初見公主與曹評泛舟的地方。
如果那時與公主定下婚約的是曹評,那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了罷。我惘然想,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他們說不定也會像十三團練與高姑娘那樣,早已兒女繞膝,共享天倫了……
就如印證我想法一般,我身後漸漸傳來一陣小兒女說笑之聲。我側首一顧,見一艘精緻畫船從煙波盪漾處漂來,在我面前不遠處停下,船中有許多女眷及孩子,逐一細辨,我認出皇后、京兆郡君,以及十三團練的幾名子女,馮菀兒也在其中,而坐在她身邊的女子,就是與我闊別一年的兗國公主。
第十一章 西宮南內多秋草(19)
公主的鬢邊簪著一朵粉紅色的桃花菊,但在這豐饒豔色映襯下,她自己卻枯瘦得像一片秋日的樹葉。此刻她正低眉坐著,與馮菀兒一起,依都城重陽風俗,把綵繒剪成茱萸、菊花、木芙蓉的圖案,以備贈與親朋。
她徐緩地做著此事,暫時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倒是皇后,在與京兆郡君閒談間隙,目光有意無意地掠到了我身上。
或許,這就是她依照我的建議,給我們安排的見面方式罷。我朝她欠身,然後輕輕引棹,把自己的舟引入了柳蔭更深處。
畢竟隔得不算遠,我仍可觀察到畫船中動靜。這時仲恪把一個透明的琉璃瓶用細長的紅繒繫住,懸在一根細木棒上,然後垂入水中,做釣魚狀。仲明看見了,便問他:“你用的瓶子,可是菀姐姐盛大食薔薇水的琉璃瓶?”
仲恪回首做了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