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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會對外言稱病逝,就像乾隆十三年死在東巡途中的孝賢皇后富察氏。或許會對外言稱落水溺亡,就像無數個香消玉殞在御花園荷花池裡的年輕生命那樣。或許……或許皇帝會發動自己的近臣的智慧,找到一個在史書上都難以顯露破綻的說辭。
那拉皇后都不在意。
她只要離開這個烏泱泱的隊伍,她只要離開佇立在京城的那座雄偉宮殿,她只要把自己餘下的人生全部都奉獻給靜言深奧的佛法理論。這是她未來要從事的事業,任何人與意志都不能將她從這條道路上拉扯著偏離方向。
那拉皇后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為自己佩戴上了鈿子。因原本厚重的烏髮都被剪斷了,於是她幾乎難以撐得起這套鈿子。冰涼而堅硬的點翠、簪體與帽蓋就這麼扎紮實實地壓在她的腦袋,似乎都有一些尖利的飾物穿過了她鬆軟的發間而摁在了她的頭皮上。
她第一次感受到&ldo;欲戴皇冠,必承其重&rdo;這個道理的實體表現。
她不得不多用幾副簪釵來固定住整套華鈿。
當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都完美沒有疏漏的時候,她才放心地站起身往屋外四平八穩地走過去。她經過內間方桌的時候,沒有忘記把那隻盛放著她的斷髮的寶匣一併拿走。
&ldo;娘娘。&rdo;侍女與皇帝跟前的內監只在門外等候了片刻工夫。
那拉皇后以為自己作了一番漫長的心理思索,她以為自己對著鏡子回顧半生,慢條斯理整束出一場澄明心緒,這可能花去了半炷香的時長。但事實上,那僅僅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
當人專注地看向自己內心的時候,就會這樣忘乎所以,與外界全然閉塞不連通。
那拉皇后隨著內監往皇帝所在的那處亭臺走去。
一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人,於是氣氛沉默得彷彿隨時要旁落下去。
內監倒是個會說討巧話的年輕後生,他眼看著後面的皇后娘娘沒有責怪厭煩的意思,所以開始主動地說起話來試圖逗皇后娘娘展顏輕笑。
那拉皇后把年輕人的心思都看在眼裡。
她心知肚明如今的皇上最喜好這樣嘴上機靈的來伺候他,不光是放在跟前的內監與侍女,還有養在後宮裡的嬪妃也是一樣的挑選準則。
連帶著皇上在江南將要或已經收下的美人,少有不解風情的素淨木頭臉,全然都是濃烈而明媚的驕烈女子,兼有並不惹人反感的玲瓏機心。
他們一直走到了皇帝所住的煊盛亭臺前。二樓與三樓簷角處有飛起的木緣與懸掛著的精緻金鈴,與紫禁城屋簷頂上那些莊嚴鎮定守衛平安的五脊六獸不相類似,它們各自代表了兩套截然不同的建築審美。
那拉皇后不知道自己更適合哪一套。但她已經看厭了後一套,於是開始不可避免地嚮往著前一種審美所代表的意趣。
她看著內監先入內通傳,而她則走到無人注意的地方,伸手將手裡捧著的盒子開啟,然後將她的斷髮隨手飄落在亭臺旁飄搖湧起的湖水上面。
落離的頭髮很輕盈,並不簇擁在一起成為難以分離的一束條,它們只是各自隨著風漸漸散開,然後又轉向不同的境地裡去。有的揚起在空氣裡飄去了更遠的地方。有的輕浮在水面上隨著落葉一塊兒陷入了打轉的漩渦裡。有的則徹底被清波壓沉在水面以下目光難以透過的地域,再也無法被曾經的主人所注意到了。
&ldo;皇后娘娘,皇上請您進去。&rdo;內監出來了,他沒有看到那拉皇后的動作,他僅僅只是恭恭敬敬地稟報導。
那拉皇后聽到了內監用了一個&ldo;請&rdo;字。
但她猜也猜得到,這個時候的皇帝,哪裡還能脫口而出&ldo;請&rdo;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