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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崔禮禮如約站在了浮思閣。 和前幾次不同,今日她和春華都帶著冪笠,薄紗掩住了面容。 進了天字號的房間,她才取下冪笠。 原以為陸錚還那副德行,穿得花裡胡哨,再摟著一個女人。 不想他今日也格外正經。 天氣悶熱,連帶著空氣也黏黏的。他將頭髮束了起來,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天青色綢衫。 只是那綢衫太薄了些,布料就這麼貼在他身上。 似乎看到他胸前起伏的線條,以及隱隱約約的...... 嗯......該怎麼稱呼呢?詩人筆下的相思豆? 他莫非沒穿抱肚?有這麼熱嗎? 算了,算了,非禮勿視。 崔禮禮的視線不好亂飄,只得落在桌上。今日他面前放著的竟是文房四寶,看來真是正經事。 “崔姑娘很是守時。”陸錚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看著她手中的冪笠,笑著道,“也知道掩藏行蹤了。” “以陸二公子平日的為人,怎會將紙條送得如此隱蔽,想來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你我見面。” “崔姑娘果然聰慧。”陸錚提起筆,手指撫過紙面,“陸某今日公務在身,要單獨問崔姑娘一些話。” 他若不提,沒人記得他是銀臺司的執筆。 銀臺司掌管奏狀案牘,勘合關防公文,奏報四方建言、陳情申訴及軍情、災異等事。 簡單地說,整個芮國的訊息,都由銀臺司謄抄成卷,唯有聖人可查。為求真求實,執筆漸漸又多了調查之職。 所以,今日陸錚是來調查案子的?這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執筆,聖人怎麼會用這吊兒郎當的人做這嚴謹之事? “陸執筆請問,民女知無不言。”崔禮禮嘴裡說得客氣,卻徑自坐下來倒了一杯涼茶,又讓春華點了幾道好菜,囑咐一定要有鹽水鴨信。 “十二日前的夜裡,柳河邊遇到劫犯之事,還請崔姑娘詳細講述此事經過。” 涼茶下肚,似乎也解不了這屋內的悶熱,她從春華手中取過一柄玉骨團扇,扇了起來:“既是公事為何不在銀臺司裡做?偏要到此處來?” “銀臺司又不是審案子的縣衙,不過是問問經過,記錄在案。” 好吧。崔禮禮聳聳肩,與春華仔仔細細將那夜之事說了一遍,從卸金飾被刺到撞門板獲救。 “馬糞?”陸錚抓住了重點,停下手中的筆,“有何不同?” “馬料分乾料,溼料和精料,軍馬、官馬和宮馬,所食之料自是不同。繡衣直使的馬,馬糞中多幹料和精料,而少溼料。” “就這樣推測出是繡使的馬?” “哪有那麼簡單?繡使的馬多食木粟,這木粟草料中會帶著紫色花朵,所以馬糞中也會帶著花瓣。加上繡使的馬蹄印子也不同,當時情況危急,我也只是大膽一試。” “大膽一試......”陸錚放下筆,松間上前掀開寫滿字的紙,又鋪了一張新的。 他為自己添了一盞涼茶,手指撫平紙張,又將金麒麟鎮紙壓了上去,才繼續道: “你可知你這一試,繡衣直使上下百名繡使自請降罪。” “降罪?”這麼嚴重?崔禮禮心頭一緊,可別把爹給坑了啊,“聖人怎麼說?” “如今指揮使拿著‘縣主的兒媳’作幌子,說是要保護皇親才出此下策。聖人命銀臺司徹查此案。” “我爹可會受牽連?” “令尊何罪之有?是繡使自己忘了隱藏蹤跡。” “那就好。”崔禮禮鬆了一口氣,夾起一隻鴨信啃了起來。這麼熱的天,吃點鹹鮮適口的鴨信,最最開胃了。 “好?崔姑娘不擔憂嗎?” “你是說‘縣主的兒媳’那事?”崔禮禮搖搖頭,“我不擔心。”娘說了,不讓她去縣主府。 “畫像找到了?” “不曾。”她啃著軟骨,嘟噥著。 忽地福至心靈,她吐掉骨頭渣,擦擦嘴,對陸錚露出討好的神情:“大人不妨將此事也在卷宗裡寫清楚些。” “寫什麼?怎麼寫?”陸錚抬起眼對上她清澈的杏眸,知道這副天真無邪的皮囊底下藏著八百個心眼子。 八百個心眼子的主人伸出纖指,戳戳他面前的紙:“就寫:崔禮禮信口雌黃,並不曾與縣主府結親,只是為求自保,信口胡謅。” “你這是要將繡衣直使放到火上烤。”還要借自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