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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常沉默寡言,不喜歡調笑雅謔,對於富貴逼人的來客,更是從心底裡厭惡他們,避之唯恐不及。有時她對官家也是不假辭色的。這樣做,似乎要為她所處的歌妓的屈辱的地位取得補償。在這點上,她顯然十分敏感、十分自尊。她決不允許有人以低人一等的眼光來看待她和她的儕輩。她決不取悅於人,而只能讓別人來取悅於她。她的這些行徑的確提高了她這一行業的身份和地位。
還有,她愛讀激情的詩詞,愛唱哀怨的曲子,願意幫助發生了困難的人,不輕易忘記患難時期的朋友……所有這些都是由於她的淒涼的童年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的緣故。
從目前令人羨慕的生活地位和社會關係來看,她已經日益背離她所出身的童年生活,並且走得那麼遠了。她不自覺地、不斷地被吸進上層社會,但這並不使她高興,反而使她產生了痛苦、不滿和反感。她企圖掙扎、企圖反抗,她的那種&ldo;冷&rdo;的性格,實際上就是反映了她的掙扎和反抗的一種特殊形式。
她的掙扎和反抗在與官家的接觸中達到了最高潮,因此官家比較多地看到她的冷的一面,而沒有想到她也有熱的一面。事實上能夠授人以手,又能不忘故舊的人就不可能沒有熱的一面,只是官家看不到此,想不到此罷了。
她沒有跟那個客人談情說愛過,在這方面她的確表現得嚴肅而認真。但這並非因為她持有一個特別嚴格的道德標準,恰恰是由於她的職業就是製造&ldo;愛情&rdo;,她對自己的製成品已經膩得毫無胃口,猶如製作糕點的師博不喜歡吃自己做的糕點一樣。但她不能夠拒絕來訪問她的客人,不得不獻出自己的技藝來博取纏頭。她高興的時候,也可以很活躍,甚至不免要打情罵俏。當官家纏上她以後,她也一度發生過壓倒儕輩的虛榮感……在任何職業範圍中,如果不具有通常具有的職業病,這個人就不可能在他那一行業中出人頭地。如果師師沒有這樣、那樣的弱點,她根本不可能在東京的歌妓界中混跡,更加談不上成為一個艷冠京華、名噪當代的歌妓了。
東京人並非因為她的性情乖張、行止獨特,而是因為她也具有他們所能理解和接受的弱點才把她捧紅的。人們只能喜愛他們能夠理解和接受的事物。直到把她捧紅後,才突然發現她還具有許多與眾不同的行徑以及他們不能夠理解和高不可攀的賦性,這才對她頂禮膜拜起來。脆弱的東京人很容易在現實生話中尋找出一些非常規的事物來滿足他們的崇拜狂。崇拜也是一種都市病。
正因為師師也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弱點,因此,她並非完全不考慮自己去當個皇貴妃,她也不能夠完全拒絕那一分虛榮。可是有一股從她靈魂深處發出來的力量反對她去當皇貴妃,這股力量才是她身上最寶貴的東西。它使她看到她與官家兩人之間的分歧,使她從根本上認識到他與她並沒有共同的感情基礎。作為過訪頻繁的客人是一件事,要把她的命運聯絡在他身上,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了。
官家把自己的宮廷看成為閬苑仙境、神仙洞府(單單缺少一位仙姝來管領)。師師卻把它看成為一窪足以枯竭她的生命源泉的死水,一口機栝甚深的陷阱。她十分明白,自己一旦進入宮廷,官家確會非常寵愛她,把她當作一幅稀世名畫,親手題上標籤題跋,鈐上&ldo;宣和天子御覽之寶&rdo;,然後深密地珍藏在葆和殿東、西序,以便隨時展視珍玩。這樣,它就是一幅失去生命力的名畫,再也不能流傳人間,讓真正的賞識者鑑賞、觀摩、讚嘆了。十分重視個人身份自由的師師,不願意犧牲它來酬答官家的厚意。她尊重自己,一頂皇貴妃的冠子買不動她,即使它是用純金鑄成的。當然,屈服於權勢,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拜倒於冠子下,甚至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