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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作坊成了這一段新聞媒體競相報道的熱點。《城市晚報》在頭版作了一篇題為《昔日藝術陶坊,今日私屠濫宰場所》的報道,文章渲染了零作坊的骯髒和血腥之氣。零作坊在記者筆下被描述成了一個大垃圾場。晨報的記者側重描寫的是零作坊的人,稱這裡聚集著社會的渣滓,是一群烏合之眾。翁史美把這些報紙都貼在廊柱上,這樣廊柱上又有孟十一留下的花紋,又有楊生情的詩歌和魯大鵬訊息的報道,看上去異常熱鬧。
秋風把綠色植物吹黃了臉,枯萎了。收穫後的大地看上去千瘡百孔、異常荒涼。零作坊只剩下了王爺和翁史美。王爺跟翁史美說,他有兩次發現楊水夜晚時懷裡揣著什麼東西往外走,他並不知道他這是往墳墓裡送陶罐。不過秋天一到,他就聞到了門房裡有一股屍臭味,他嘟囔過兩次,李公言和楊水都說他年齡大了,嗅覺不靈敏了。王爺嘆息著說,如果他那時提醒一下翁史美就好了。翁史美說:“這都是命中註定的。”
太陽花謝了,在它枯黃的葉片上,有僵死的蟲子和蝴蝶蛻下的羽翼。翁史美有時在起了風的曠野上走,回頭望著孤零零的零作坊,她會有一種回到地龍鄉的感覺。每天清晨,她走出戶外,都能看見一層銀白色的霜像張巨大的錫箔紙一樣貼在大地上。她不知道這個冬天她該怎麼熬下去。她不能就此罷手,她要掙錢,錢在她眼裡就像大地上的霜一樣亮堂。沒有錢,在這次事故的處理中她也不會只賠了三萬多元。她與屠夫們都眾口一詞地說他們屠宰生豬隻有半年左右的時間,同時,翁史美給神通廣大的加油站的吳方送去一萬元,讓他幫忙把大事化小。所以儘管零作坊的注水生肉現象鬧得滿城風雨、婦孺皆知,包括市場管理部門的人在內,至多不過受個小處分,沒誰傷筋動骨的。以翁史美現在的積蓄,東山再起不成問題。她曾擔心零作坊會被推土機給推掉,現在看來她太多慮了,它只不過是被查封了。如果一座房子也會說話的話,那麼零作坊的嘴如今是被封條給封住了。但她想這房子總有一天還會唧唧喳喳說話的。
翁史美託人打聽了,說楊水已經被移送至陝西公安機關了。有人說他犯的是倒賣文物罪,還有的說他犯的是詐騙罪。翁史美覺得除非專家認定那些陶罐確實是文物,否則怎麼可以以倒賣文物罪論處呢?至於詐騙罪,在她看來也是不成立的,因為物品成交時,買賣雙方都無疑義,又何騙之有呢?她覺得零作坊栽在楊水手裡是死得其所,因為楊水比她高明。他的陶罐不動聲色地躺在墓|穴中悄悄增值時,她的屠夫只能揮汗如雨地屠宰生豬賺辛苦錢。墳墓在楊水那裡成了可人的孕婦,能給他分娩出活潑的嬰兒。她一直覺得楊水製作的陶罐還有剩在墓|穴中的,所以她時常到墳場流連。那些土黃的墳一座連著一座,它們有高有矮。高墳多是新墳,而已經塌陷的則是老墳。翁史美留意那些新墳,看它們有沒有被人挖掘過的痕跡,結果她總是失望。她還注意看那些豎著墓碑的墳,猜測這死者的名字是男是女。在她的想象中,楊水應該把陶罐放在女人的墓中。“張翠花、李雪梅、王愛菊”應該是女性的名字,可“鄭愛秀、薛銀光、胡光雪”這樣的名字則讓她很難判斷性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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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墓(4)
自從看見了油燈下楊水製作的三隻陶罐的那種無言之美后,翁史美就再也沒看過孟十一留下的陶器碎片。她的床頭也沒有太陽花可看了。天氣越來越寒冷,王爺開始生火爐了。翁史美想這個冬天她不能白白閒著,聽說有一種珍珠雞很好飼養,售價又高,她打算著到畜牧部門諮詢一下,冬天時她可以和王爺養珍珠雞。
翁史美賣掉了卡車。她再進城時就得徒步走到加油站,由吳方幫助她搭上一輛進城的車。她想沒車確實不方便,她應該買輛輕型轎車自己來開。
翁史美穿一條雪青色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