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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有人正在偷偷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抑或這只是因恐懼而萌生的幻想,就好像把搖擺的柳樹當成了幽靈一樣?
我甩甩腦袋,將恐懼拋諸腦後,繼續用鏟子挖掘神木的根部。黑暗空間裡,唯獨挖土的聲音異常清晰。每當挖了二十厘米深而毫無斬獲,我就會稍微挪動位置。
刺入土中的鏟子前端突然發出清脆聲響,似乎碰到了什麼,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全身寒毛直豎。我用雙手撥開泥土,挖出了那個物體,是個玻璃材質的小瓶子,我一搖,裡頭發出沙沙聲,似乎裝著某種粉末。難道真如「哥哥」所言,是我將這個東西埋在此地的?偏偏那晚的記憶實在埋得太深,沒有辦法像這小瓶子一樣輕易挖出來。不,或許只是我沒有勇氣重新面對也不一定。如果真的是我用砒霜毒殺了母親,又為了湮滅證據而將小瓶子埋在這裡的話——
會不會是「哥哥」與村民串通,一起誆騙了我?畢竟他們需要一個「嫌犯」,好應付警察發現母親是遭人毒死的情況。而且,這小瓶子裡的粉末很可能只是麵粉之類的東西,「哥哥」只是要讓我安心,讓我深信毒藥在自己手裡,如此一來,他就能偷偷對我下毒。這種毒藥本來就無臭無味,如果我又抱持著先入為主的想法,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吃下毒藥。
我將小瓶子緊緊握在手中,內心不斷問著「真相到底是什麼」。記憶中的畫面就像是映照在破碎的鏡子上,全是互相折射的零碎景象,難以拼湊出全貌。此時的我,宛如徘徊在沒有一絲光芒的漆黑迷宮之中,拼了命想要找尋出口,卻很可能只是在原地繞著圈子。
一回到家,由香裡便對我說:「我照你說的,偷看了伯父的抽屜。」
「找到信了嗎?」
以前曾讓「哥哥」大驚小怪的那封信,是我懷疑他與中國的某人暗中密談的證據。
「我怕被發現,因此沒拿出來。而且內容是中文,只能靠漢字猜個大概——裡頭好像提到了『假認親』之類的事情。」
假認親?第二代遺華日僑張永貴曾提過,有些人專門鑽《國籍法》修正後的漏洞,讓違法居留日本的中國人取得日本國籍。難道「哥哥」也涉嫌這種犯罪行為?
「知道寄信人的名字嗎?」
「信封上寫著『徐浩然』。」
徐浩然?在電話裡自稱是我真正的哥哥的那個人,不正是徐浩然嗎?倘若徐浩然才是真正的村上龍彥,現在的「哥哥」就是奪走他的戶籍與人生的冒牌貨。徐浩然確實曾說,住在巖手縣的哥哥是假貨,千萬別相信他。
但到底什麼是真相,什麼是謊言?「哥哥」與徐浩然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係?難道他們是經常書信往來的朋友?抑或曾經是朋友,後來卻反目成仇?
我到底該懷疑我自己,還是該懷疑「哥哥」?我努力回想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事,但我的記憶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高,最後化成了一個點,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1] 「注連繩」是一種用稻草等材料編成的繩子,在日本神道中是具有潔淨、避邪效果的道具,通常與紙垂一起使用,常見於神社內。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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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客廳裡聽見了「哥哥」起身的聲音。
「你要去哪裡?」我問。
「下田。」「哥哥」回答。
「葬禮結束可還沒過三天。」
「那又怎麼樣?」
「——媽媽從前不是說過嗎,『探望孕婦或參加葬禮後,三天別下田工作』?」
「不下田照顧作物,收成就會減少,這攸關生計問題。」
「媽媽都死了,你卻只在乎你的田?」
「死了就死了,活著的還是得繼續活下去。既然不賣屋子,我總得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