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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哥哥」是中國人嗎——?
他會不會是個日本人,一個找不到身份擔保人,因而無法返回祖國的遺華日僑?母親會不會是基於同情,才假裝他是自己的兒子?不——這還是說不過去。就算是日本人,母親沒有理由為一個毫無瓜葛的外人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一旦母親將這個人認定為自己的兒子,義工團體就不會再花時間去找真正的「村上龍彥」。換句話說,一旦將假貨認定為兒子,就等於放棄了與真正的兒子重逢的可能性。
我回想起一件事。當年出發逃難前,母親曾在家裡的柱子上用日文及中文刻下了姓名及老家地址,當時母親告訴我的理由是「爸爸要是回到家裡卻找不到我們,一定會很焦急,得讓他知道我們已經回日本了」。但冷靜想一想,母親何必連一起生活過的老家地址也刻在柱子上?父親沒有理由不知道老家地址,只要刻一句「我們回巖手老家了」不就行了嗎?
還有,為什麼母親要刻中文?在那些我看不懂的中文裡,會不會包含了寫給某人的訊息——?
到頭來,京都旅行時感受到的幸福只是假象,一趟旅行之後,反而讓我產生了新的謎團與懷疑。乍看之下以為是希望的微弱光芒,就這麼遭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宛如一隻闖入都市深夜的螢火蟲。
到了東京我連家也沒回,直接就前往醫院。探望過夏帆後,我告訴由香裡:「我求過了,哥哥還是不答應。」女兒那沮喪得彷彿失去最後一絲希望的聲音,令我心如刀割。
真正的哥哥還活著嗎?抑或已經死了?我苦苦思索了這個問題好幾天。
這天晚上,我正在家裡吃著晚餐,忽然門鈴響起,我探摸到牆邊的對講機。
「哪一位?」
「你是村上和久先生吧?」聽聲音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敝姓巢鴨,東京入境管理局入境警備官。」
東京入境管理局?我心想,多半是為了那個自稱正牌村上龍彥的徐浩然而來的吧。但我與那個人只用手機透過一次電話而已。
「有什麼事嗎?」
「能進去談嗎?」
我遲疑了數秒,應了聲「好」,在黑暗中沿著牆壁走到玄關,開啟了門。入境警備官似乎有兩個人,我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引著他們入內,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是關於上次那個『騙子』的事嗎?」
我開門見山地切入正題,是因為不希望讓陌生人在家裡待太長的時間。遭人過度窺探隱私的感覺,有點像是戴上了眼罩後被脫光衣服一樣,令我不安。
「騙子?」巢鴨的口氣有些詫異。
「大約兩星期前,你們的同事才來找過我。」
「這可玄了,在今天之前,我們入管局從不曾與你有過接觸。」
接觸——對方竟然用這種彷彿把我當成犯罪者的字眼,令我大感不滿,但我壓抑了情緒,說道:「那天有兩個自稱東京入管局人員的人在路上向我問話。」
就在說出「自稱」這個詞的瞬間,我心裡也覺得有些蹊蹺。沒錯,仔細回想起來,那兩人只是「自稱」東京入管局人員,卻沒有擺出任何確鑿證據。當時他們雖然向路過的婦人出示了手冊,但那搞不好只是在演戲而已。他們故意讓第三名同伴偽裝成路人,演了出示證件的戲碼,好取得我的信任。這些人到底是誰?他們的口音完全沒有中國腔,應該是地道的日本人。他們聲稱徐浩然是個騙子,逼我說出徐浩然的下落。
「村上先生——看來你是被人騙了。」
「——我就當你們是真正的入管局人員吧。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來找我?」
「若你想要確認我們的身份,可請你信得過的親友過來。」
巢鴨說得泰然自若,沒有半點心虛。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