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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下鄉不是請假就是裝病。別的團員也紛紛仿效,以政工團員為骨幹的宣撫隊由二十四個縮編成十四個,後來又縮成四五個,最後只剩下範彩雲和另一個副指導員帶的兩個小隊。“政治清鄉”成了放不響的洩漏屁。
(四)
範彩雲的心頭籠罩著悲哀的濃雲。
她是個貨真價實的漢奸但她也憎恨日本兵。這幫畜生殺害了那麼多的中國人也奪走了她的貞操,範彩雲不可能不恨他們!要不是從“和運”大局出發說不定她也同樣會拿起槍來參加抗戰。在一次清鄉聯席會議上,她甚至當著日軍司令官小林平次郎的面一臉憤懣地指責過日本兵。
“這次清鄉阻力重重,老百姓對編查保甲如此反感,原因是多方面的。日本皇軍紀律鬆懈,下鄉隨意燒殺,使得老百姓對和平運動產生對立情緒,誤解很深。最明顯的例子是,城北和平鄉原是我們的模範治安區,四月裡皇軍一支小隊在那兒無故槍殺了兩個農民,又姦汙了四個婦女,這個鄉不再防匪防共,開始親匪親共。看見皇軍和我們和平軍下鄉,便四處逃散、躲藏。這樣下去,我們的和平運動說不定就會半途而廢……”
這番發言,令出席會議的漢奸們都出了一身虛汗。幸日軍司令官小林平次郎還算大度,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讚賞範彩雲的直言,翹著指頭大大表揚了一番。
事後,白雲森責備範彩雲:“你呀,太書卷氣了!戰爭,什麼叫戰爭?戰爭就是一個民族把另一個民族、一夥人把另一夥人看成是豬羊、是魚肉!我們和日本人的關係,說到底,其實就是相互利用。他們想利用我們確保大東亞聖戰的勝利;我們則想利用他們的力量,確保和平建國大業的完成。”
相互利用?範彩雲怔住。仔細想想,這四個字還真是點了要害!
“正因為如此,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忍氣吞聲,作出一些讓步。別的不說,這次清鄉中,我們又有十多名擁護和運的女同志先後被他們……侮辱,鬧得人心浮動,政工團裡的女團員也不敢再跟著清剿隊下鄉。我和張南川主任幾次提出抗議,小林太君只是敷衍塞責……”
想到自己被日本軍*的事,範彩雲的心往外滲血水。可是,另一種昏睡的慾望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了蠕動。二十三歲的她,時常感受到一種落寞的孤寂,一種空虛的燥熱,身子也發軟。她需要愛撫和溫存,也需要倚靠和扶持。
“團長,”她抬起頭,熱切地盯住白雲森,“您給我說說,我們投身的和平救國運動,能取得成功嗎?”
白雲森默然。面對這雙充滿憂慮也充滿真誠的眼睛,他沉沉地嘆一聲:“難哪!蔣介石反對我們,共產黨反對我們,老百姓也不理解我們。‘和運’同志中,狗苟蠅營之徒佔了多數,只想升官發財;大敵當前,照樣拉幫結派,爭權奪利,全沒有一點‘天下為公’之心。長此以往,說得樂觀一點,也只能是前程未卜。”
範彩雲悶不吱聲。雖是三伏酷暑,她照樣覺得丹田裡涼氣直往上竄。
“彩雲,任重道遠哪!”白雲森握住範彩雲涼涼的手,關照說,“今後,你在團部多分擔一點組織工作,不必親自帶隊下鄉了。你看你,曬黑了,也瘦了,讓我……心疼。”
語氣有些腥味,但卻不乏真情。鏡片後面的目光也染了緋紅,象兩口桃花潭。
這目光有著催眠似的魔力。範彩雲的喉嚨縮緊了,她想咽一口,喉管卻生硬地僵住。她感覺整個身子往下沉。還是少女那會兒她在江邊上游泳曾被一股暗流捲進去,也曾有過這種身不由己被吸得往下沉的感覺,費盡力氣才掙脫出來。現在她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但她卻不想掙扎,任隨身子向下沉去,沉去……
白雲森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攬住她狹瘦的肩膀,鼻子裡發出輕輕的探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