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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了刃口,於是只能用鈍口的鐮刀連砍帶剁。一天干下來,再強壯的漢子,肩肘關節很可能就接近脫臼了。
我的二伯打小兒就進了布莊當了學徒,身子骨也並不強壯,很難想象他怎麼會將斫蘆葦當作自己最終的謀生手段。我相信,他是把這種重體力的消耗折磨當成對自己的懲罰了。一刀一刀,他將鐮刀斫向朱達明,砍向徐寶林,這些喪盡天良毫無人性的畜生,他恨不能將他們斫成肉末;一刀一刀,他將鐮刀也斫向那個應該千刀萬剮的張具成,他出賣了親兄弟,也害慘了自己的家人,甚至於也害苦了他自己!偌大一個天下,唯有這個沙島,才能讓他立足安身。
是的,他不能呆在城裡,他也沒臉留在城裡。李老闆,他的老丈人,是那麼的看重他,信任他,把女兒和整個家產全託付給了他;可現在還剩什麼了?女兒死了,布店關了,家也只剩一副空空的屋架。天,老天,這是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呀?難不成,自己真的是那種喪門星,是老丈人一家註定的黑煞無常?空蕩蕩的屋子,成了一座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墳塋;滿屋子的悽楚也如黑色的巨石,壓得他全身骨骼吱嘎作響;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一城人像鞭子像錐子像刀子似的目光,讓他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粉身碎骨。他只能躲避,只能逃跑,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沙島……
同樣,他也不能去雙窯,不能再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張姓家族中去。那個家族,出英雄豪傑出革命英烈也出共產黨的幹部,他算什麼?叛徒懦夫可憐蟲!他沒有權利去玷汙那個家族,去羞辱自己的妹妹玉晨和弟弟竹成。也許,從他入贅李家的那天開始,他的血管流著的就不再是張家的血。既然已是李家的上門女婿,他就不該繼續姓張、就不該捲入那種本就與他無關的血肉爭鬥的;他的生活,就該是守著那爿德隆布莊本本分分地過安定日子的呀!如果李老闆九泉有知,該會怎樣看待他數落他抱怨他呢?走上這條路,不能怨天怨地,不能怨他的兄弟張寶成,只能怨他自己。老丈人的沉沉託付和殷殷叮嚀,全讓他丟棄到了腳後跟……
日復一日,春夏秋冬。兩年多的時間無聲無息地順著長江流了過去,張具成已經習慣了沙島的孤寂,習慣了每天的辛勤勞累。——不,他並不感到辛勤,也不覺得勞累;彷彿他天生下來就應該在這個島上生活、在這個島上勞作的。這個沙島屬於他,他也屬於這個沙島。半夜夢中醒來,他常常迷失自我,懷疑自己究竟從何處來;以前所經歷的一切,究竟是夢幻還是真實。等到意識完全清醒,他只能哀嘆命運的無常了!
唯一牽掛著他的心腸的,是他的小姨子菊香。
……菊香,菊香!莫名其妙,菊香竟然飄浮在一片渾黃的江水裡,腦袋象一隻瓦罐時而被推上浪尖時而被拋向浪底。菊香拼命地掙扎著劃遊著,他聽見了她的呼喊求救:“具成哥——具成哥……”
沒錯,她是尋找他來了!是奔著親她疼她的姐夫來了!他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道長長的江浪打過來,打橫了他的身子,把他衝上了岸灘。張具成深吸一口氣,猛地潛入水底,再次向菊香游過去。近了,更近了,眼看伸手就可以抓住菊香,菊香卻把手縮了回去。他急了,四肢一頓撲騰,人貼著水面飛過去。嗬,好了,這回好了!他把菊香牢牢地抱入懷裡,心頭騰起一股熱浪,滿腔的淚水奪眶而出。
“菊香,菊香,我對不起你……”
他哭著呻吟,感覺揹負特別的沉重。
……菊香一聲不吭,兩條腿牢牢地夾住他的腰肋。忽然,她勾下了頭,朝他頸窩裡狠狠地咬去。張具成疼得“啊”地喊叫一聲,一下子醒了過來。
是……夢?不,不是夢。張具成抬手摸了摸頸窩,真實地感覺到了一份銘心的疼痛。
他對不起這個親他、愛他的小姨子。是他把這朵鮮花丟入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