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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娘子的一點忙。
半夜裡,風越發緊,潮越發大了。我爺爺領著漢子們守衛著海堤不敢喘大氣。高高的浪在堤岸邊一竄幾丈高,“譁”地炸開,就揭去海堤尺把厚的一層皮。村尾的福順老漢一不留神竟被浪舌頭舔走眨眼就不見了人影。人們鐵青著臉,誰也沒呼喊誰也沒去救,都知道不管用。
忽然,“噹噹噹當”的鑼聲在村南炸響。人們“呼”地湧了過去,只見海堤撕了個一丈多寬的豁口子潮水鼓著白浪馬群般湧進來。漢子們能擋住千軍萬馬卻擋不住這群野馬,一捆捆葦子一包包泥土扔下去打個滾就沒了。眼看著豁口越撕越大再也難堵住,漢子們一個個蒼白了臉。
就在這時候,一幕可歌可泣、豪氣千雲的場面出現在海堤上——
我爺爺跨上前,平日的老態一下子沒了蹤影。他沉沉地朝漢子們掃一眼,高喝一聲:“有兒子的,給我站出來!”
肖和尚跨前一步,站在我爺爺面前。
季二虎、呂海生、陳富明、王全一個挨一個站出來。
人群中,徐八斤向後縮著身子。
我爺爺目光如電,大喝一聲:“徐八斤,出來!”
徐八斤支吾:“我、我……”
我爺爺掄起手臂“啪”地抽他一耳光:“膿包!”
徐八斤臉上現出五條手指印。他怔了怔,也挺起胸站了起來。
夜空中,沉重的烏雲隆隆地滾動著……
我爺爺伸手壓住吳亮的肩:“堤上,有我;村子交給你!”
吳亮欲語又止,點點頭轉身向村裡跑去。
站出來的漢子們腰裡繫上粗麻繩,手裡各抱一大捆蘆葦,齊齊地站出豁口邊。
我爺爺緩緩朝村子看一眼,嘶啞地喊:“跟著我,下——”
七條漢子一個接一個跳下豁口,堵起了一道人牆……
這該是何等的壯烈和豪邁!想起這一幕我的心潮就激盪不已。這七條漢子中,除了呂海生,其餘都是當年的紅十四軍戰士。他們的行動足以跟董存瑞炸碉堡黃繼光堵槍口相提並論。他們也都是生了兒子的當家人,老規矩“子存父先死”,在我的鄉親們看來只要香火不斷也就死得著了。為了全村人為了後一代他們視死如歸!
七大捆蘆葦擋住了巨浪,岸上的人們填土的填土扔包的扔包一片吶喊聲。娘子們聞訊拔下家裡的大門也趕來了。七條漢子在潮水裡沉下去漂起來顛前晃後象是雷雨前池塘裡浮頭掙扎的魚。
眼看豁口堵得差不多了,村裡卻又傳來淒厲的呼喊聲:“村子進水了——,進水了——”不知是誰帶了個頭,堤上的人們無組織無紀律撒開腿就往村裡跑,抱兒女的抱兒女搶家產的搶家產滿村子鬼哭狼嚎一片雜亂。村裡人挪到高沙丘上,眼巴巴看著潮水在村裡掃過來蕩過去,晃倒了一間又一間房。我爺爺的草棚被掀了個底朝天,土地菩薩躺在蘆笆帳上也被泡得稀爛。
直到天大亮,潮水才一圈一圈地瀉下去,四處一片狼籍。這時候,人們才突然想起填堤的那七條漢子來,齊齊地跑去海堤上,卻見七個人全卡在蘆捆裡斷了氣,一個個肚子脹得象酒甕。我爺爺七竅堵滿泥沙簡直分不清是屍體還是泥菩薩。
這一場潮災海屁股窪兒一共死了十四個人,潮頭捲走了一個堵堤淹死了七個房屋砸死了三個毒蛇咬死了兩個還有一個被大潮嚇得上吊了。差不多家家舉喪人人戴孝,聲聲哀啼如巨大的蝙蝠在村裡盤旋飛舞,黑色的翅膀遮住了太陽也遮住了星光。
遙想當年我便覺得心悶氣短頭顱發沉。為了這一小片可憐的生存空間,我的鄉親們付出了多麼浩大慘重的代價呵!人類社會也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呀!假如存在上帝的話,我不知道他看待芸芸眾生碌碌奔忙慘慘劬勞是不是跟我們看待螞蟻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