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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小金花鼠來到,形勢立刻改觀。小金花鼠進門後把每個角落都鑽了一遍,連炕洞都不例外,然後跳到被垛上舔掉身上的蛛網塵土。不知它給&ldo;灰八爺&rdo;下了什麼通牒,反正耗子們全搬到房東大娘屋裡去了。每逢謝蘿按照慣例把乾糧扣在盆下的時候,小金花鼠坐在被垛上,轉著黑眼珠看著,一邊忙著把頰袋裡的零碎掏出來細嚼,一邊吱吱地叫,彷彿在嘲笑謝蘿多此一舉。
&ldo;真是一物降一物啊!&rdo;葉濤驚異地說。他對小金花鼠的態度慢慢變了,有時候甚至能掰一塊珍貴的白麵烙餅給它。
不久,他們又發現小金花鼠的能耐不僅僅是能鎮住&ldo;灰八爺&rdo;。
金花鼠 二(1)
春天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把天下讓給了炎夏,無情的烈日烘烤著這條山溝,把稀稀拉拉的草和樹烤得焦黃枯乾。在地底下與鬼為鄰的建井隊感覺不到驕陽的厲害,在地面上接受光明的磚廠男女老少可就受不了了。夏天是出磚的黃金季節,磚坯在陽光下很快乾燥。那架老舊的切坯機嗡嗡地一天響二十四個小時,以前一班八小時,兩班倒還有個喘氣的空兒,現在一班十二個小時,誰輪到白班,連中午最熱的時候都不能休息,人們一個個也快被烤乾了。
謝蘿的臉和胳膊已被烤脫了好幾層皮,又黑又紫,跟熟透的李子似的。她的處境比一般人還要辛苦,別人僅僅是十二小時的體力勞動,她得加上無法計時的腦力勞動‐‐所有的廣播稿、板報稿全得在下班後撰寫,至於她的睡眠時間是否足夠,那可沒人管。葉濤為了她不能按時做熟飯,氣呼呼地抱怨:&ldo;建井隊的宣傳員成天畫畫兒,根本不用參加勞動,你怎麼那樣積極?&rdo;謝蘿也曾經怯生生地提醒教導員:&ldo;忙不過來,能不能少幹點坯場上的活。&rdo;
教導員一聽這話,驢一般的長臉馬上沉得更長:&ldo;抓革命、促生產叫給誰聽的?就嘴頭上說得漂亮?你不想好好表現爭取摘帽子?&rdo;
原來不公平的根子在頭上那頂無形的帽子。謝蘿不禁怨恨起慈渡農場的管教幹部:1957年的勞動教養法規上明明寫著&ldo;勞動教養的期限最多三年&rdo;,可是他們毫無理由地把她的勞教期延長到九年,最後還留下個尾巴‐‐不摘右派帽子。到底是誰&ldo;無法無天&rdo;呢?到底是誰&ldo;說話不算話&rdo;呢?在這年頭到哪兒說理去,沒給你&ldo;無期教養&rdo;就算不錯!不過怎樣做才算好好表現呢?自己體力不如人,又不像某些人那樣會來事,想了又想只好在宣傳上做文章。但是任憑她把業餘時間都用上,把廣播稿寫得抑揚頓挫,把黑板報畫得花團錦簇,看來都沒有用。
這一天,睡眠不足的謝蘿,一清早就覺得頭暈眼花,好像天和地都在往一起湊。但是她得上大口窯去看看,那窯磚要是出完了,今天早上就該廣播出去。
大口窯依山而建,遠遠望去很像一隻大碗。碗口在半山腰,山腳下開著個窯門,一塊塊幹坯從碗口往裡碼,碼滿以後填上土封頂,由窯門點火猛燒。幾天後噴上水一洇,一窯上好的磚就算成了。等到扒開土,晾涼以後,出窯工便一垛垛往出背。這種原始的幹法又嗆又燙又累,但在這裡,人還沒磚值錢哩!
謝蘿順著陡峭的小路往下走,眼見窯內已見了底,只要窯門的磚拆完,這口窯就算出清了。走過值班的小棚,不知什麼東西絆了她的腳。低頭一看,是塊斷了的鋼鋸,有五寸長,寸半寬,鋸齒已快磨平了。她撿起來順手想往草叢扔去。
&ldo;哎‐‐哎‐‐別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