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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漸熱,當天晚飯後張起靈在院子裡納涼,沉姬坐在旁邊的矮凳上,小腰一扭就趴在他身上裝死。張起靈沒管她,一如既往的望天發呆。沉姬和他說話,他間或嗯一聲,或簡單的回一句,倒也融洽。
突然沉姬安靜了下來,趴在他肚子上緩慢的呼吸。張起靈一開始還沒覺得,後來發覺沉姬似乎安靜的過頭了,就低頭去看。沉姬察覺到他的視線之後蹭上來趴在他胸口和他四目相對:“我又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張起靈沉默了一下,突然瞭然的抬了抬眉毛。沉姬見他有反應,就知道他想聽,於是自己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方才想起來的片段。
那是一個裝飾十分風雅的地方,帷幔燭臺,古琴焚香。她坐在一個十分雅緻的房間裡,矮榻四周圍著水霧般的細紗帷幔。她身上著了一件輕柔的水墨染牡丹團紋齊胸襦裙,外套一件染著雨打墨竹的大袖衫。皓臂纏著金釧和玉鐲子,臂間挽了一條菸灰色的披帛。
一切似乎都很靜逸,但松竹香卻掩蓋不了空氣中瀰漫著的甜膩脂粉味。沉姬似乎對這種地方很是熟悉,立刻知道這是青樓。
門外有人輕喚姑娘,說該上臺了。她站起來對著不遠處的梳妝鏡檢視了一下妝容,點了胭脂的紅唇愉悅地勾起,又託了託斜斜的雲髻,步搖的流蘇發出細碎的響聲。
明眸皓齒臻首娥眉,堪稱國色。
房間在三層,走出去之後是一個通高的大廳,她被人小心翼翼扶著帶到了一層的舞臺上,去了袖衫和鞋襪,摘掉頭上繁複的髮飾,任青絲散落。絲竹樂起,她赤腳隨著鼓點在臺上起舞,身體柔若無骨,披帛隨著她手腕的力道在空中舒展,如有生命一般。
她是這裡的頭牌,琴棋書畫歌舞酒茶無一不知無一不精。五代十國是個混亂但卻風雅的年代,想要做那個名帖掛在最高處的頭牌可不是躺在床上就可以的,那些文人騷客一個個在心底裡鄙視這些風塵裡的女人,卻又要求她們至少看上去文雅高潔,讓人心生愉悅。
沉姬在這裡長大,十五歲的時候正式掛牌破身,短短半年就爬到了頂端,不單是她文采好,長相也出眾,更是那一支舞,簡直萬金難求。但風光的背後是十餘年苦不堪言的日子。她聽說有些戲班子從小就訓練小孩子學戲,練身段的時候手段相當的嚴厲,練不好那都是用打的。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自己從三四歲剛能勉強跟上音樂做一些舞蹈動作的時候,媽媽——青樓的老鴇就請了歌舞師傅來教她跳舞。師傅說她的身段極好,等日後長開了定是相當好看的,但缺點在柔韌不足。媽媽知道她長得美,如果學好了,以後再不濟也是半個頭牌,就讓師傅想辦法教,哪怕狠一點也沒關係。
可那那是狠一點能形容的呢。青樓的姑娘家身上不能留疤,師傅就一寸寸敲開她的關節,再緩慢的活動,接好之後再用上好的活血膏藥把淤青大力揉散。那樣練出來的身體的確是柔若無骨,可她不知道自己這許多年來有多少時候是躺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連進食如廁都要在床上進行的。
等到她掛牌那天,一舞傾城。媽媽眼睛都快發光了,她卻只是想著自己終於不用被人敲開關節再接上了。於是她對她接的第一個客人千依百順,因為她心裡真的全是想要痛哭一頓的愉悅和鬆快。
再後來她跳舞跳得少了,畢竟看得起的人不多,而做上頭牌之後更是連請她出來奉一盞茶伺一杯酒都抵得上普通姑娘一晚了。儘管如此,卻還有人慕名而來,一擲千金只求一晚。媽媽開心她能生財,就也不逼著她一直跳舞,而你來我往,沉姬過的快活,自然也偶爾會為媽媽做些事,比如突然有一天放出話說要舞一曲鬆快鬆快,然後媽媽就坐等收錢即可。
“後來……”沉姬說著說著突然不說了。張起靈原本有一句沒句的聽著,這麼一停他反而注意上了:“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