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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是套間,客廳裡真是好些人,那些面龐,都泫然若泣,但掃一眼過去,沒幾個熟臉孔。
唐吉玲的衣服好幾天沒換,臉色憔悴,作出了一副盡心盡力照顧重病沈鄴成的模樣。
沈睿言神色悲泣,有人靜默地跟他握手,他時不時揩一下眼角。
沈清徽看的很麻木。
繞過一行人,裡面的門內,是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罩的沈鄴成。
半年前的一場中風,接二連三又查出了許多毛病。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八十六的年紀,還包機找了最頂尖的醫生做了一次手術。
可到底也沒留住這口氣。
沈鄴成早在半年前就知道自己可能熬不住這場病。
除夕夜,醫生下了病危通知,老爺子昏迷了一整天,大概是迴光返照,深夜時分勉強睜了眼。
床邊守著的是莊家人,沈鄴成遲遲未立遺囑,是想拖著,以為沈清徽不管還是施壓不夠,卻不曾想,沈清徽不插手是真的不插手。
他這把老命,怎麼能跟沈清徽熬?
昨夜託了邵聞瑾秘密叫了律師,簡單地做了遺產分割。
他撐著一口氣,是想等這個兒子親自來一趟。
沈清徽推門進來,站在他床邊,眼神很冷淡地看著他。
沈鄴成的眼睛渾濁,半年不見,原本他還有些精氣神,現在已經枯槁的像一棵將死的枯樹,整個人瘦的快脫相,只一把骨頭。
有錢也不一定能有個善終,在病的最後階段,沈鄴成只能插胃管,吃喝拉撒全都在這張病床上解決。
沈鄴成的唇翕動,斷續地想說點什麼。
護士湊過去,幫他取下氧氣罩。
沈清徽往前走了幾步,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沈鄴成的喘|息聲很粗很重,「我走了……還有晏家……」
「你想說晏婧晗?」沈清徽湊近了去聽,勉強辨別出「晏」字。
沈鄴成的視線渙散。
沈清徽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來一本證,遞到他眼前。
「我和晏婧晗做了幾年戲,您大可不必為我編排,沈家的東西,舊10光zl除了該是我的那份,別的我也不要。」沈清徽低著頭看他,神色很靜。
沈鄴成的呼吸更劇烈,旁邊的護士連忙給他重新扣上呼吸罩。
儀器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也……沒看錯你。」
沈鄴成的唇抖動著,斷續地一句話,手忽然攥住了沈清徽的手。
沈清徽低頭看,他的手上布滿了褶皺,乾枯的有些嚇人。
沈鄴成也怨不得別人,對這個兒子,確實從未上過心、也未盡過身為父親的責任。
只因為他曾經有個過分優秀的兒子沈容信,將所有的愛與關注都給了他。
就算後來沈清徽出生,也少了那些愛意,只覺得他是維繫著莊家的紐帶。
沈鄴成將他當成一枚棋子,他不管沈清徽是否有自己的想法、走多少歪路,只要這個兒子還留著一口氣就還有他的價值。
人與人是相互的,親情也是。
到他老來,沈清徽一次都沒來過,他也無可怨。
最後一點寄託,是他打拼了大半輩子的事業,希望至少能夠在他的手裡延續下去,可沈清徽從頭至尾都不肯要。
也從頭至尾不肯走他安排好的路。
沈家安排的一條路,是漆黑孤寂的海底隧道,這條路上沒有任何風景可言,走錯一步,就溺死在海里。
他寧願去孤野森林披荊斬棘,穿越沙漠與荒原,去找屬於他的春天。
沈鄴成在最後的片刻,想到了很多年前沈清徽跟他斷絕關係時說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