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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時是不是就坐在這裡看雪呢?他看雪時在想什麼?……會不會想起他?
孟桓踱到宋芷床邊,而後像黑娃子描述的那樣躺下去,睡在宋芷曾睡過的地方,床上因為長期沒有人睡,落了灰。
被褥也被李夫人收起來曬了,鎖到了櫃子裡。
孟桓身材遠比宋芷高大,他蜷縮起來,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懷裡揣著那兩隻玉佩。
他死前在想什麼?
孟桓低下頭,輕輕吻在刻有宋芷名字的那隻玉佩上,而後把它貼在自己胸口。
孟桓多希望自己能像宋芷一樣,躺在這裡睡著,再也不醒來。
可他沒有,他甚至睡不著,即使他已經連續好幾個夜晚沒睡了,即使他舟車勞頓一個多月,身心俱疲,可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只是呆呆地捏著那兩隻玉佩出神。
浦江的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孟桓從那破房子裡出去以後,便跌跌撞撞地往他墳前去了。
下雨了,子蘭會冷吧?
孟桓蜷縮著躺在宋芷墳塋邊,手掌一寸寸撫過墓碑上宋芷的名字,雨水沿著碑身嘩啦啦地往下流,孟桓渾身濕透,淚水混合在雨裡不見了,手底下的觸感粗糙冰冷,他的子蘭面板那麼柔軟,抱在懷裡暖暖的。
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呢?
孟桓不明白。
&ldo;你明明說過讓我來找你的……&rdo;
孟桓的聲音掩在越來越大的春雨裡,低啞含混,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見。
&ldo;我來了,你怎麼不等我呢?&rdo;
孟桓拖著沾滿泥濘的身體靠過去,臉貼在墓碑上,彷彿那便是宋芷。
可是這人再也不會回答他。
不會對他笑,對他發怒,連冷嘲熱諷也不會再有。
……
巴雅爾趕到浦江時,已經是這一年的秋天,孟桓告的半年假到了,新君下了好幾道旨,讓他回京去,孟桓卻理也沒有理。原本西征回來,以孟桓的功勞,很可能從二品升為一品,成為真正的朝廷棟樑。但此刻他才明白,再多的功勳也比不上宋芷一個笑。
他以前怎麼不明白呢。
浦江縣令接待了巴雅爾,並將這位夫人送到了宋芷那間破屋裡。孟桓在這裡住了下來,成日都待在裡面,就好像宋芷還活在他身邊,與他一同在此。
孟桓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清醒的,要麼在醉酒,要麼在怔怔地出神,他時哭時笑,鄰裡都不太愛跟這位宋夫子的朋友來往。
巴雅爾推門時,孟桓還醉著,抱著酒壺躺在木床上,單薄的被褥潮濕又沾滿酒氣,孟桓瘦了一大圈,眼裡都是血絲,下巴上胡茬兒不知多久沒有修理了。
巴雅爾看到這樣的孟桓,一時怒極,痛極,悲極,高高抬起手,一巴掌便落了下去,重重地打在孟桓的臉上。
孟桓頭一偏,髮絲凌亂,從臉側垂下來鋪到床上,臉上有一道清晰的掌印。他好半晌沒有動彈,肩膀卻慢慢地顫抖起來,一聳一聳的,眼淚一大滴一大滴地從臉上落下去,在老舊的毯子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圓圓的水痕。
&ldo;阿可……&rdo;孟桓忽地開了口,聲音嘶啞。
&ldo;他沒了。&rdo;
孟桓仰起臉,半睜著眼睛看著巴雅爾,喃喃地重複:&ldo;他沒了……&rdo;
&ldo;他為什麼不等我?&rdo;
巴雅爾去年沒了丈夫,自然能理解孟桓現在的心情,可她更痛心的卻是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