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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詩會本身,今日這場於杭州舉辦的九月九詩會,必將被載入史冊。
因為這是宋室南遷至今兩百餘年,南北文人的第一次聚會。也是江南諸多長期隱居於山林之中的宿儒,首次公開出現在官府組織的聚會之中。
“吟事久已落,茲晨遇高秋
泠泠空中籟,襲我書帷幽
……
茅屋足花草,洵美難久留
苟能一吾志,斯道將何憂。”
有人拿著一張詩稿,搖頭晃腦吟哦著。
“咦,這首秋詩,真是不錯啊!”
評委席上的大儒們,紛紛傳閱。
已有不少詩作遞來,有好有次。但是這首詩,當屬今日所見之最佳。
落款的作者,是“清江範梈”。
又是一個南人!
幾個北地的大儒,不由臉色訕訕。江南學子雖然擁有主場之利,但是若今日評出十佳詩作中,沒有一首北地的作品,也未免讓人覺著難堪。
總不成,真讓他們這些當評委的定幾首詩湊數?
今日被特邀前來參加詩會的北方大儒,可謂個個身份尊貴。
年過六十的河北磁州人胡祗遹,曾歷任戶部員外郎、荊湖北道宣慰副使,如今是浙西道提刑按察使。
河北容城劉因,與許衡並稱為“北地兩大儒”,官至右贊善大夫。
定居於大同的回回人高克恭,以監察御史身份升任浙江行省左右司郎中,曾被趙孟頫誇為“國朝名筆第一”。
曾經是真金幕僚的馬致遠,同樣任職於浙江行省。雖然官身不顯,但一首“天淨沙·秋思”的小令,至今無人可出其左右。
這些人,都是因為葉李行省丞相的身份,不得不來參加這次詩會。其實在心裡頭,是瞧不起與他們坐在一起的那些江南所謂大儒。
官與民,而且是與這些貌似反賊的前朝遺民,同坐於一堂評審詩作,總會讓人心裡覺著彆扭。
更彆扭的是,在這坐了半天,見到稍好些的詩作,全是出自江南學子之手。
好在時刻盯著這些評委的方回,及時地察覺到了這絲異樣。便抽出一張詩稿,遞給葉李,滿臉興奮地嚷道:“又見一首佳作!”
方回的人品沒人看得上,但是他的詩品卻屬一流。他說是佳作,那絕對不會差。
葉李略掃一眼,微微頷首,將詩稿送到右手邊的王應麟面前。
王應麟撫須而誦:
“秋江渺渺芙蓉芳,秋江女兒將斷腸。
絳袍春淺護雲暖,翠袖日暮迎風涼。
鯉魚吹浪江波白,霜落洞庭飛木葉。
盪舟何處採蓮人,愛惜芙蓉好顏色。”
“好詩……”王應麟頷首道:“以江上芙蓉與盪舟之女相映,引出知音未遇的愁思。言辭流麗,風格清婉,頗有古樂府之韻!”
讓江南大儒來點評,說明這詩是北地學子所作。於是那些北人紛紛探頭詢問寫詩之人。
“雁門,薩……薩都剌?”王應麟一臉迷茫。
雁門,即山西雁門關,可是這名字明顯就不是漢人名姓。
“薩都剌?此人是……”葉李側頭問向胡祗遹。
“薩都剌啊,此人應該算是高兄同族。”
“哦,這也是回回人?”
江南諸儒,神情略顯怪異。
北地漢人已經沒人會寫詩了嗎?卻由一個回回人來撐門面?
高克恭臉上略顯無奈,“此子自幼聰慧,只是家境貧寒,偏又醉心於詩詞書畫。可惜啊,僅靠詩詞歌賦已經謀不得出身。若能重開科舉,金榜之上,當有此子一席之位。”
幾位老評委,同時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