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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嘰嘰……
姚燧緊緊地裹著裘袍,在雪中踏出一道深深的腳印,直至木屋之前。
門虛掩,窗半開。
窗內,身著布衣的趙復,放下手中的筆,疑惑地看向窗外。
一張極其滄桑的臉上,佈滿倔強的皺紋。偶有雪花自窗外竄入,飛到他的臉上,隨即融於盡白的鬚髮之中,難辨彼此。
略顯疲憊的神色之中,並沒有被拘禁的悲傷與憤怒。更多的,則是難以言說的遺憾。
眼前這位,已年近八十、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先生,卻是姚燧平生所見過的最為勇猛的鬥士。
他的勇猛,並不在兩軍對陣的戰場之前,也不在於口沫橫飛的朝堂之上,卻充斥於朝野上下的每個角落。而影響著自皇帝登位至今,每一個漢人文武官員,乃至於中原之地的每一個莘莘學子。
北地理學,因其而傳播。
北地儒學,因其而讓人期望。
然而,他的一生,卻始終生活在無盡的絕望之中。
可即便前方看不見任何道途,無人可以幫助他掙脫這個牢籠,他卻從未肯放棄過自己的信念,孑孓獨行。
文天祥求死,是為了宋國不肯屈服之志,為了自己能在丹青史冊之上留名。
可是趙復的平生行事,註定會被湮沒於史書之中,他又是為了什麼?
對於趙復的執拗,姚燧雖然不以為然,也曾暗自嗤笑,卻不得不為他獻上最沉重的敬意。
“趙先生!”姚燧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執弟子之禮,拱手問候。
趙復似乎已經凍僵的臉上,艱難地扯出一絲笑意,離座起身,開啟屋門,將姚燧延入屋內。
屋子裡,並沒有比屋子外暖和多少。
姚燧不由地又裹緊身上的裘袍。
劉秉忠當年,選擇燕京作為新朝的國都,不僅僅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北能連通朔漠,東可控遼碣,西能連線三晉,南可俯瞰河朔。還因為其依託於燕山的廣闊山林,足以為燕京城提供數百年的柴木。
趙復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是太極書院並未斷了他的薪俸。可是連他現在都燒不起炭火了?
也許,他只是單純地想以此熬練自己的耐寒力?
看著趙復身上略顯單薄的布衣,姚燧苦笑地說道:“先生何苦如此,天寒地凍,若因此一病不起,悔之莫及。”
趙復搖搖頭,並未說話,只是示意姚燧入座。
空空蕩蕩的客廳裡,只有一張方桌,兩條長凳。
牆上掛著一幅詩,筆走龍蛇,每個字都顯得蒼勁有力。
“寄語江南皇甫庭,此行無慮隔平生。眼前漫有千行淚,水自東流月自明。”
落款,正是“江漢趙復”。
姚燧嘆息道:“先生當以身體為重,國事為輕……”
“哈哈哈!”趙復突然爆發出爽朗的笑聲,“看來江南一行,端甫頗有收穫啊!”
姚燧一怔,不由地搖頭苦笑。
南下之前,每天為國事奔波,從來不知疲憊為何物。
南下之後,在杭州突然放鬆了這麼長時間,滿腦子都是甄公子與他的日月島軍。眼見著國事日益艱難,紙鈔崩盤,南北大戰已經不可避免,自己卻如隔岸觀火,抽身置外。
國事於己,確實沒那麼重要了。
舒適的江南,還真的會消磨人的鬥志啊!
笑聲歇停,趙復恢復了深遂的神情,喃喃說道:“趙某北上至今,已愈五十載,此生再未曾踏足故土。江南,可好?”
姚燧正斟酌間,房門被輕輕推開,姚丁提了袋木炭進來。
對著趙復拱手一禮後,姚丁自去屋角尋出泥爐,點火燒炭。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