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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則是更高明的以守為攻、以退為進:
&ldo;前接李鴻章來函,言蘇軍將士太勞,宜少休息,待會克長興、湖州,再行選將拔兵助攻金陵等語。然使僅請派將前來,其知者以為憐該撫之過勞,信蘇將之可恃;不知者以為臣弟貪獨得之美名,忌同列之分功,猶非臣兄弟平日報國區區之意。合無籲懇天恩,飭催李鴻章速赴金陵,不必待七月暑退以後,亦不必待攻克湖州之時&rdo; ;
毫無疑問,李鴻章的奏稿,曾國藩已經先看過一遍。李摺詳述人少不敷調派、先克湖州再助金陵等情,是臨時退避,絕無可疑。曾國藩若據此進言,請緩其援,未免落入俗套,太露痕跡。然則所以應對之法,無過於反客為主。不是都在猜疑曾國荃&ldo;貪獨得之美名,忌同列之分功&rdo;麼?那好,只要能洗清嫌疑,還我兄弟清白,請朝廷千萬不要體諒淮軍&ldo;將士太勞&rdo;,也千萬別管江蘇&ldo;門戶&rdo;是否&ldo;穩固&rdo;,立即下令李鴻章親自率領淮軍赴援。李鴻章列舉不能遽行赴援的三條理由,都能言之有據,是實實在在的客觀困難。如果一味誅心,不講道理,認定李鴻章推諉避讓、曾國藩包攬把持,遂不顧一切,強令淮軍東來;倘若勞師遠徵,不慎受挫,兼且擾亂南京圍局,誰負得起這個責任?軍事最忌遙制,從古至今,莫不如此;曾國藩筆鋒所至,就是要憑虛發力,點中軍機諸公此處要穴。單論文字,每句話都揭示了軍機諸人心中所想而不便昌言的隱衷,可是出自曾國藩之口,並輔以李鴻章的軍情通報,軍機諸公又不得不三復斯言,再度評估派兵助剿的可行性。譬如欠債者逢債主上門追討,先佈置一套家徒四壁、久不舉炊的窘況,然後不待債主開口,搶先傾瀉汲汲還債的一腔誠意;債主倘有天良,觀此境況,審其言態,除了自認倒黴,還能更置一詞否?曾國藩的一番搶白,頗得賴帳之妙。
細讀曾、李二摺,我們發現:本應肩擔大任、顧盼自雄的李鴻章,表現得扭扭捏捏;師久無功且被貪忌之譏的曾氏兄弟,卻儼然以全域性為重,毫無私心。一則謙近於偽,一則直近於矯。分而論之,俱都不符常理;合而觀之,又似時勢使然,非如此不可。
考察至此,讀者未免產生疑問。前引曾國藩五月十六日致曾國荃書,委婉諷喻,說&ldo;何必佔天下第一之美名哉?&rdo;顯然表明兄弟二人對助剿一事有不同的看法。然則曾國藩在奏摺中又何必弄此狡獪?伯牛是不是深文周納,厚誣古人?確實,坊間印行的曾氏文獻(包括蒐集最稱齊備的嶽麓書社版全集)之家書部分,讀者只見兄弟二人在討論淮軍助剿問題時,曾國藩自始至終勸其弟以大局為重,多窮理盡性之談,無患得患失之態;儼然公而忘私,不可能如上述分析所言,明示公義,暗藏機心。但是,我們又必須知道,歷史文獻,往往有極不可靠的地方。就拿曾氏文獻來說,其家藏手稿中某些函牘,頁首有曾國藩親筆&ldo;不鈔&rdo;字樣,意即不許編進全集 。湘潭人袁樹勛曾入曾幕,亦云:
&ldo;昔歲從文正金陵督署,常見其將家書底稿躬自刪改發鈔,已有必傳之意&rdo; ;
可知公開發布的家書已經曾國藩親自&ldo;刪改&rdo;,不再是事實原貌,而是發生了&ldo;選擇性失憶&rdo;。但是,胡適博士告誡我們:&ldo;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rdo;;然則,在沒有紮實證據的情況下,純靠誅心之學,臆斷曾國藩在助剿問題上的立場偏於否定,並因此在奏摺中大玩花樣,實在是不負責任的態度。然則,伯牛必須拿出證據來;否則,前此分析,都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純為造謠誹謗。幸好,民國間,長沙方表從曾國荃後裔手中購得曾國藩手書數通,其中三封,作於同治三年四、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