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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始就知道我找的仇家就是他自己,跟我花言巧語地搪塞。”
義母閒不住,吃完葡萄便拿起針線修補衣裳,邊修補邊唸叨:
“你上回說七郎今年二十四歲?你爹從前在京城替他主家做事的時候,也不知七郎生出來沒有。當事的人全入了土,倒叫你一個十來歲的小伢兒,千里迢迢進京找二十來歲的七郎報仇。要我說,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爹老糊塗!”
應小滿:“……別數落爹。他老人家在地下聽了會生氣的。”
義母哼道:“我哪句說錯了?就算你爹夜裡從地下爬出來站面前,我當面還說這句,你爹老糊塗!”
“……”
“七郎把你從火場裡背出來,不止救下你一命,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伢兒,你不止要聽你爹的,還要聽你老孃的。就算你爹的主家從前跟七郎家裡有深仇大恨,一命抵一命,七郎跟咱家的恩怨算扯平了,你別再尋他報仇。”
老孃話糙理不糙,應小滿邊吃葡萄邊琢磨了半天,最後輕輕點一下頭:“嗯。”
義母的眉眼舒展開幾分。
伢兒的性子自小跟了她爹,直腸直肚倔得很。如今肯聽勸,是再好不過的事。
找七郎尋仇的事既然作罷,義母另一處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我看你和七郎平日裡雖說吵吵鬧鬧的,但人走得近了,免不了吵架,自家舌頭還時常磕碰著牙齒呢。上回你帶他回家吃荷葉雞那晚上,我眼瞧著,你們兩個處得不錯。如今尋仇的事也擱下了,你看看七郎……”
不等義母說完,應小滿一骨碌翻起身,從角落裡翻找片刻,取出一隻火場裡搶出燻黑的銅香爐
() ,放在朝南地上,往香爐裡插三支線香,點燃了鄭重拜上幾拜。
“爹,你別生氣。雖說一命抵一命,七郎……不,晏容時,他在火場裡救下我跟我娘,我不好再尋他報仇,但我不會嫁給仇人的。爹,你安心地睡,別半夜從地下爬起來找我娘討說法。”
義母哭笑不得,無奈裡又犯愁,抬手拍了她一下:“你個小伢兒,別拿你爹堵我的嘴。”
應小滿拜了三拜起身:“我說真的。”
兩人正掰扯間,帳篷外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幾個漢子的嗓音沿路問過來:“應家在哪個帳篷?”
義母“咦”了聲,停下話頭,剛要掀簾子應答,來人已尋到了應家帳篷,砰一聲,門前卸下兩大包物件,高喊一聲“我家主人送些急用物件給應小娘子!”揚長而去。
應小滿聽著動靜不對,掀簾子出來:“來得什麼人,送來什麼東西?”
一包吃食,一包日用。吃食都是極精細的糕點果子,精緻盒子裡裝十二色花樣,瞧著貴得很。
日用物件包袱裡放了十貫錢,沉甸甸一大包。
義母開啟包袱,四處翻了翻,懷疑地問:“又是七郎送的?但七郎之前幾回遣人送東西來,都當面客客氣氣打過招呼,不像今天扔下就走。”
“不是他送的。”應小滿抿了抿唇,“他忙得很。”
抬頭看看才升上院牆的日頭,她小聲嘀咕:
“大理寺少卿,白天忙著審案,哪得空在大早晨送物件。送東西不是午後就是晚上——他用飯時才得空叫人送東西來。”
大理寺官衙深處。
審訊堂燈火通明。提審的犯人已經訊問超過一日一夜。
堂上的幾名審官同樣熬了一日一夜。
堂下的犯人,赫然是位身穿青色官袍的涉案官員。此刻盤膝坐著,閉眼一言不發,彷彿撬不開的蚌殼。
此人是大理寺低品階官員,八品大理評事,姓卞,人稱卞評事。
看卞評事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