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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們要價蹊蹺,那樣東西照今日市價瞧,頂多不過三千兩銀子,若定要說他們這玉雕是數百年前傳下來的,算做三千五百兩也不少,再多也是賣不了的,他們卻一口咬定要賣一萬兩。
雖說不犯本錢,但這樣漫天要價的,誰肯花萬兩銀錢買它回去,倘或是前人名家所雕便也罷了,偏他們也說不清這系誰人所雕。
再者,玉雕這等容易磕絆的,他們也難保它周全,要是哪個手腳子粗笨的夥計弄壞,豈不是受虧?
岑伯思量後只說到宛陽再議此事,是以才來頭一天就說與霍沉,霍沉信得過他的眼力,直截了當地回絕去。
那兄弟二人因母親臥病,沒了主意在宛陽賃下間小屋,想等母親病癒再繼續往北,這月餘時間日日為母尋醫,一旦得暇就又找到岑伯,央他說想見見霍公子,屢屢保證他家的寶貝定然值萬兩銀錢。
久而久之岑伯竟也疑心起自己來,也才有了今日霍沉見他們的事,結果依萬事挑剔的霍公子看,他們這玉雕連三千兩也不值得……
霍沉同她簡要提起,說到後面,心思又無端地浮躁起來,怪事,他與她說這些做甚麼?
再瞧她始終神情淡淡,末了只捧著茶盞點兩下頭的模樣,愈加惱躁,索性閉嘴斟茶,邊慶幸雲飛不在邊上。
齋內的小夥計仍守在門邊,沒再敢像適才那樣頻頻回頭,至於岑伯,早在兩人坐下後就不知去向了。
「這事聽著倒很奇怪,」聽他緩款道完緣故,令約細思片晌總算出聲,「可又說不上究竟哪裡怪。」
拉著臉的霍沉勉強舒緩些,覷她眼,指點迷津似的說道:「怪在孝親之上。」
慈母臥病在床,他們若真困窘到連大夫也請不了的境地,又怎會咬定萬兩白銀寸步不讓,三千兩白銀於他們已然是天價,莫說醫病,其他甚麼做不得?
令約想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思索會兒搖起頭來:「這裡說怪卻也合乎情理,若是那物件兒真值萬兩,三千兩賣給人家豈不肉疼?」
頭回與人說「萬兩」「三千兩」的話,有人嚴肅得緊。
霍沉自然是不吃她這道理的,正色回她:「便是我們應下收下,世上也沒人肯花萬兩白銀買它。」
她又思忖陣,而後虛心請教起他來:「那可有別處教人起疑的?」
「有。」霍沉慢慢悠悠提起錫壺,斟茶時睇對麵人一眼,「還怪在,他們已經如此之怪,卻還有人以為他們怪得合乎情理。」
「……」賀姑娘將這話捋順,被噎得不輕,霍沉則雲淡風輕地替她斟起茶。
兩人間復又陷入沉寂,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剛才在日燈邊上沒問成的話,轉轉眼珠觀察霍沉幾眼。
陰晴不定的人當真難以琢磨,眼前這位從住來竹塢後時而面冷、時而臉臭,她哪兒知他究竟什麼心思?
昨兒見她就是這副不高興的樣子,好不奇怪,今兒見她又笑話起她,委實古怪。令約心下慢慢兒地騰出個猜想,食指不禁點了點杯緣,輕聲喚他:「霍公子?」
一如立在燈旁叫他的那聲,也帶著困惑,霍沉抬眸看來:「嗯,賀姑娘請講。」
她抿了抿唇,難得靦腆陣,最後壓低聲:「那日的事……其實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霍沉眉間浮起疑惑,轉瞬對上她緋紅的面頰,胸腔底下怦怦跳得厲害。
她好好兒的作何臉紅?他幾時將她放心上了?如何她也自作多情起來?
他臉色緊緊兒繃著,卻還要佯裝不解地問:「不知賀姑娘所謂何事?」
「唔,那日在園中……你餵付公子飲酒一事,」後一句教她支吾其詞含糊過去,「霍公子大可放心,我只當不知就是,無需為我敗壞心情。」
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