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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躍進啊,&rdo;媽媽接過了電話,媽媽已經泣不成聲,&ldo;老頭子一直在等你呀!&rdo;
&ldo;媽媽,別急,我馬上買機票,明天中午到家。&rdo;我好像看見父親臨終前盼望見我一面的情景,眼淚一下子湧出,聲音噎住了,趕快掛了電話。
我這才想起,儘管我和家裡經常聯絡,但都是我打電話回去,哥哥姐姐怎麼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再一想,我老婆家也一樣,都是她往武漢打電話,而且接話的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怎麼很少見他們往深圳來電話呢?
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得趕緊買票。
深圳買機票很方便,一個電話就送來,卻又發現身上沒錢。我的錢在股市上,現在取也來不及。只好去見老闆,請假,借錢。老闆馬上拿出五千,問夠不夠,我說夠了,謝謝,我回來就還你。他說不用了,還四千就行,那一千是我給你的。我有點感動,覺得私人老闆比設計院領導有人情味。
老婆又來電話,說又收到一份電報,父親去世了。老婆後半句說得很小心,怕傷著我。我說知道了。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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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很自覺。一輩子自覺,死也不例外。
父親基本上是一覺睡死的。頭一天晚上好好的,吃飽喝足,睡了,第二天早上沒起來,媽媽喊他,父親好像聽見了,但說不出話。等哥哥姐姐趕到家時,父親人還有氣,卻已換上了老衣(專門為老人死後準備的衣服)。這好像也是習俗,不過這個習俗不科學。後來大姐向我告狀,說如果當時送到醫院肯定還有救,就是媽媽堅決不肯。我說媽媽做得對,救活了又能保幾天?父親是癌症晚期,這樣無痛死亡是前世修來的。
說歸這麼說,但我心裡特別堵,&ldo;父親一直在等我&rdo;這句話壓得我透不過氣。但父親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活,我必須為活著的母親開脫。
&ldo;父親一直在等我。&rdo;我相信這是真的,並且老是想著這件事。
我在家最小,小時候人家喊我&ldo;老憨子&rdo;,意思是家裡的老麼,最小一個。這麼說並不等於我在家裡最得寵,其實正好相反。我上面有五個姐姐一個哥哥。哥哥是盼出來的,我是多出來的。我自己沒什麼感覺,倒是母親時不時與父親拌嘴,大意是說父親偏心,諸如將雞腿給哥哥,將雞翅給我之類。小時候我對此毫不介意,覺得雞翅也不錯,大了就明顯有感覺了,甚至發生過激烈爭執。
一九七四年底,我初中畢業,哥哥高中畢業。我們那時候在毛主席&ldo;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rdo;的指示精神下,一律是冬季畢業。第二年春天,我繼續上高中(反正不用考),哥哥上山下鄉。但父親和哥哥硬是從課堂上將我拽出來,逼我去下鄉。老師和同學都不理解,別人對下鄉是能拖則拖,能躲就躲,我的父兄哪來的這麼高思想覺悟?同學們大約已經聯想到初三語文課本上古文《方臘起義》中虛擬的&ldo;父兄&rdo;。最不理解的是我的二胡老師,他說像我這樣再正規學兩年,可直接考文工團,下鄉可惜了。我心裡清楚,只要我下去了,哥哥那邊就有留城的餘地。我和父親他們抗爭了很長時間,我當時是真想上高中,真想拉二胡,但終究胳膊拗不過大腿,還是照父親的意願辦了。
物極必反。從那以後,父親對我特好,好像欠我的一樣。到後來,大約是我比哥哥爭氣吧,父親對我甚至更好些。一九七五年夏天,也就是我到建設兵團三個月之後,父親專門跑到兵團看我。那麼老遠,還一路顛簸地給我帶來一副不能收縮的木製譜架。臨走的前一天晚上,父親把他自己手腕上的那個瑞士自動表摘給我,我推說不要,因為那是孫伯伯送給他的,對於父親來說,這隻表代表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