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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慘像柳邦彥都歷歷在目,他羞愧,也後悔,可倒回五年前,他依舊會畏縮不出。
不經火灼不知痛,吃得教訓方變乖。
唐振奇的狠毒手段,昭獄的血腥殘酷他都曾親身領教,明白奸黨權勢熏天,他去螳臂當車只會給宋強陪葬。總不能圖一時義氣毀了三個兒子的錦繡前程,斷絕柳家世代綿延的香火。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2。他承認自己的聖賢書都白讀了,再不能為子女們立身教。被女兒鄙視,故意任性使氣來同他作對,他也能忍則忍。
剛才在酒席上聽喬啟光梁懷夢恣肆露骨地求娶柳竹秋,他懊惱極了。女兒才貌出眾,明明配得上任何王孫公子,如今卻連老朽匹夫也心安理得來覬覦,教他這做父親的既屈辱憤懣,又恨鐵不成鋼。
當柳竹秋作詩嘲諷梁懷夢時,更令他心情複雜,怕她繼續猖狂下去早晚惹出大禍,準備加以訓誨,眼下被她一通搶白,嘴裡就像塞了棉花,再說不出什麼狠話來。
燈火在柳竹秋靜謐的眼眸裡跳躍,如同她暗流湧動的心思,早籌措好充足的說辭對抗父親的責難,等了半晌卻等來一句問候。
「你的病都好了?」
「……謝老爺記掛,孩兒已經痊癒了。」
「你三哥三嫂可還好?」
「三哥每日都來向老爺請安,老爺何不直接問他?」
柳竹秋熟練地餵父親軟釘子,柳邦彥正要訓斥,忽見一個人影匆匆走來,柳竹秋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時柳堯章已進門了。
先時張魯生登門,範慧娘沒沉住氣,派人去向柳堯章報訊。柳堯章以為錦衣衛夜入家宅會出大事,忙緊趕慢趕跑了來。
柳竹秋奉父親命令向三哥敘述經過,柳堯章聽得心緒起伏。
他知道妹妹今天在張選志府上結識了錦衣衛鎮撫使,因此疑心這場鬧劇是她一手策劃的,當著柳邦彥不能露馬腳,只得指著柳竹秋苦笑:「你呀,越來越胡鬧了。」
柳邦彥把沒對女兒使完的黑臉發給兒子,數落:「這還不是你慣出來的,每次淘氣你這做哥哥的不說管教還一味袒護,等她來日鑄下大錯,看你如何收場!」
柳堯章不敢想像父親若知曉柳竹秋犯下的過錯早夠柳家反覆滅門好幾次,會是什麼反應。背心浮起毛毛汗,忙打哈哈糊弄,再迅速扯別的話題遮掩。
「老爺近來去東宮教學,可還順利?」
柳竹秋正想打聽這事,立時豎起耳朵。
柳邦彥嘴嚴,皇宮裡的事須守口如瓶,在家對兒女還能聊上兩句。便說太子殿下冰雪聰明,功課老師只須講一遍他就能領會,對宮中那套繁瑣的禮儀也執行得純熟得體,完全符合皇家風範。
「與我同去講學的顧春澤大人負責教《尚書》,那次課上得太久,太子殿下想是坐乏了,將左右腳一前一後擺放。顧大人講到『為上者奈何不敬』3一句時眼睛直盯著殿下的腳。殿下很難為情,忙用袍擺遮掩,將雙腿重新並整齊了。到了前日顧大人穿了雙大紅方舄4去上課,殿下當時看了並未說什麼,下課後才對近侍說:『顧先生若穿著那雙鞋去上朝,定會被御史彈劾』。」
禮制規定大臣著官服時只能配白底皂靴,經常有官員未按制度著裝,遭御史參奏受罰的。那顧大人對太子的儀態尋瑕索瘢,自己卻放肆違禮,太子若當面指出來,他受的處罰會更重。
柳堯章讚嘆:「殿下觀察入微,且宅心仁厚,嚴內寬外,真有明君氣度。」
柳邦彥笑道:「我們這些老臣怕是等不到了,你們年輕一輩得遇這樣賢明的君主,真是再福氣不過了。」
柳竹秋回憶白天與褚公子接觸的情形,覺得他就是個金玉其外的浪蕩子,口輕舌薄還愛捉弄人,似乎不太能與父親描述的事件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