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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鄉長一擺手,兩個小夥子就撲進了大開的旮旯門。女人的哭聲突大,她像個護小雞的老母雞那樣張了雙臂,擋著那兩人。一人伸手一撥,女人便滾一邊去了。王禿子見女人弱不禁風的樣子,很後悔以前虧待了她。他打定注意,以後絕不再向她伸一指頭。也真是的,自家人,還打個什麼呢?只有在這時,在外人向自家的倉子裡伸手的時候,他才覺出了“自家人”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
麥子是裝成袋的,還有幾袋包穀。原打算喂牲口,或是在麥子跟不上趟的時候頂當幾天。雖說“包穀就是好,屎多力氣少”,可總比張了嘴吞空氣強。此刻,都裝上了門外的汽車。來人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旋風一樣,很快就裝了車。王禿子心裡倒有了一陣輕鬆。明天咋活,是明天的事。羊頭上的毛遲早得燎,那就讓他燎了去。你有本事了把老子的一家人也燎去。只有在想到娃兒明春上學又得生髮錢的時候,他的心才不由得收縮了一下。
他忽然產生了拿把刀桶幾下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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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禿子家出來,老順的腦袋亂成一團糟。他最怕這場面。公家人在這種場合厲害得很,一驚一乍的,像抖毛髮威的公雞,不由他腦袋不大。因為自家也有些糧沒上呢。他不知道這場面要是在自己家出現,自己能不能受住。幾十年了,老是他看別人的熱鬧,不敢想象別人看自己的熱鬧。這後怕,把找到鷹的喜悅全沖淡了。
大漠祭 第二章(31)
鷹顯然受了驚嚇,此刻還心神不寧東張西望呢。老順捋捋鷹毛。鷹訴苦似的叫喚幾聲。它瘦多了,變了樣子,還斷了根尾毛。這是很要緊的一根。老順在王禿子家棚下找了許久,才從煤塊間找到了它。
王禿子是個好人。老順想。這不僅僅因為他拾了鷹,還因為他一見他,就揚揚下巴,向他示意鷹的所在。而這時,那些人離去時濺起的坦塵還沒有散呢,他女人還在那裡失聲斷氣地嗚嗚呢。他完全可以不理老順。而老順也覺得來的不是時候,正準備離去呢。
“我叫猛子提個兔子來。”取了鷹出門時,老順說。王禿子不語,恢復原樣,凝成塊石頭。
家裡只有老伴,兒子們不知溜哪兒去了。老順也懶得問,腦中亂糟糟的。鷹是尋著了,心卻一點也不輕鬆。他當然知道原因。大頭費了三架子車唾沫才勸走了鄉上的那些爹爹,留給了十天時間。“十天要是上不清糧,可真要給點顏色看了。”那個很胖的官兒說。大頭把腦袋點成個吃食的雞頭。大頭是個好人。老順想,別看平時詐詐唬唬的,可正事上還是個人物。對上,能嘻皮笑臉真真假假頂撞;對下嘛,也能詐詐唬唬紅臉黑臉地唱。不容易。就像民國時的保甲長和電影上的維持會長,這號人,真缺不得。對付走鄉上幹部,大頭就詐詐唬唬給沒上糧的人家下了最後通碟。看來鄉上要動真格的。敬酒不吃的話,終究得吃罰酒。
一想到上糧,老順心上又壓了塊石頭。倒不是沒糧。而是他心上擱不得事。拿老伴的話說,背不住個燙麵條兒,一有點小事,心就攥住了,無法舒坦。待這事了了,新的事也就來了,又得壓塊石頭。好在老順除了忘性大這個優點外,還有移情之法。煩悶時,就尋些幹事,比如套牛呀犁地呀啥的,便把心中的疙瘩化了。
此刻,最好的移情之法莫過於挼鷹了。一見黃犟子的模樣,老順的心就疼。 鷹變了,樹條呀啥的弄亂了它的*,加上王禿子家沒葷腥食物,鷹明顯塌了膘。而且,它時時處在驚懼之中,時不時叫一聲,像受了驚嚇的嬰兒熟睡時突發的哭聲一樣。所幸的是,它吃手還好,老順砸了一個兔子頭,它幾下就吞沒了,喝米湯似的。
老順取來刀片,把那拾來的鷹毛削成斜面。叫來老伴,籠了鷹,在尾毛叢中找了半天,才找到半截斷毛,也削成斜面,抹膠水,粘住,用麻纏了。老伴說: